她将发髻散落,顿觉额角都松快许多,这才悠悠站起,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案旁。
此时那魔族少主已是两臂一摊,在成摞的文书前昏昏欲睡,他袖口处露出半截枯瘦的手腕微微泛红,这可是少主夫人赐的见面礼。
凌夕以此试探,认定了这仓术是个修为全无根基极弱之辈,她用力还未及三成,他骨头竟要散了架似的,身上哪有半点上古秘诀的影子。
她手中幻化出一瓶伤药来,弯腰仔细为他的手腕上药。
仓术被这点点凉意惊醒,一睁眼便瞧见凌夕明艳的面容,却还是心有余悸,猛地向后撤身躲去。
凌夕见了偏要坐在他身侧,拽过他手来,继续涂着药膏,“方才怎么不着人替你上药。”
仓术战战兢兢道,“若是被父尊得知公主此举,恐对公主不利……”
凌夕神色未变,手上仍给他轻轻揉着,心道这仓术倒是一颗七窍玲珑心,身子骨虽弱,却有些头脑。
不过他肯为她而谋,这让凌夕有些讶异。
仓术呆呆望着凌夕的侧颜,感受着手腕处伤口被细密的灵力包裹。
不知怎地,似是有处窗子没有关好,魔族夜里的风柔柔地穿透了整间屋子,将二人的发丝撩起,缠绕一处。
“今夜……”仓术喃喃道。
凌夕柔声道,“今夜风大,你小心伤了风寒,瞧你面色都有些红了,”说着便起身去将窗子阖好,“你们魔族倒是清净,满院子也没几个侍从。”
仓术羞赧一笑,极听劝地将外衣拢起,“父尊不喜嘈杂,再说这满院子我都能打点得来。”
凌夕“扑哧”一声轻笑,“你可得了,这身子骨能做些什么?”
她往榻上一坐,轻轻拍拍身侧的床板,示意仓术过来。
仓术言听计从,两步并一步地坐在凌夕身边,他上下打量凌夕,“公主芳容让我想起书里记的一件故事。”
凌夕眉眼一挑,“什么故事?”
“雪泥入红炉,荼蘼散梧州……”仓术喃喃道。
这是魔族戏文中的一句,讲得是那二人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凌夕歪着脑袋想了一阵,“这词甚妙,可惜我没读过,你找给我瞧瞧。”
仓术轻笑,“好好,我这就去找。”说着便去书架前细细寻着,腹诽这神族长公主全然不解风情,可气煞他也。
“打雷了。”凌夕忽得惊道,她跑到窗边瞧着窗上数道雨痕,“你们魔族的气象有趣得很,说风就风,说雨便雨。”
仓术苦笑,他能左右气象,可却左右不了被她勾起的心绪……
他仰头望着书架顶层已被束之高阁的戏本,正要携小凳去拿。
凌夕上前,跳脚便将戏本拿在手里,“今后这些上上下下的便不劳你了,瞧你手腕的伤,不知要将养几天呢。”
“谢公主。”仓术柔柔笑着,忽然他若有所思道,“明日你我去拜见父尊时,我须称呼你什么?”
凌夕细细思量片刻,不解道,“有何不妥?”
“你唤我‘少主’,我唤你‘公主’,哪有夫妻之间如此生分的道理……”仓术一把夺走她手上的书,佯嗔道,紧逼着她再想想。
“那我唤你‘仓术’,你唤我‘凌夕’便罢了。”
凌夕正想夺书,那戏本却被仓术高高举起,在她头顶一页页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