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望着马车驶离大道,赵修衍这才淡淡垂目,遮掩住一切黯暗晦涩的心绪。
一边大步流星地折返金銮殿,他一边吩咐着陈安,寡薄如旧,不兴半点波澜,“阮州牧被害一事,罪证都交给大理寺。”
“着人看好阮吴氏母子三人,事情未定之前不要让他们离京。”
“更不能去搅扰公主。”
话至尾声,他的气音也渐低渐狠,“彻查楚家背后之人,避让朝中。”
半倚半靠在车壁上,阮瑟手捧着半卷周易,百无聊赖地翻阅着。
明明都是她所熟悉的卦象,卦辞爻辞亦是读得通透,可她像是在翻阅天书一般,字字句句都觉得陌生,更是看不进去。
清明神思无端乘舟而去,不知漂游向何方。
卫鸿瞥了一眼定格在书页上的卦象,“泰卦。”
“瑟瑟,这是雍王殿下为你算出的卦象?”
分外熟稔的话音传至耳畔,阮瑟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疑惑。
反应过来卫鸿说的是什么后,她像是偷偷做了坏事、结果一不留神被长辈抓住的稚儿,猛然阖上周易,“卫叔叔您想多了。”
似是觉得这卷周易太过熨手,她又不作犹豫地把它放回几案上,多添一句,“雍王殿下不信神佛,又怎么会信周易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他确实是不信的。
明晓泰卦,或只是在巧合之下看到过。
她会不自觉地翻到泰卦,也是机缘巧合而已。
阮瑟很是随意地想着,试图借此抛开勾缠在她心绪上的万缕红线。
听着她这欲盖弥彰的话,卫鸿半掺无奈地摇头一笑,兀自转过话锋,“这段时日,雍王殿下待你如何?”
他摩挲着手中的菩提串珠,无端想起虞四爷同他坦白的旧情。
那些有关阮瑟的十五年。
“叔叔听闻,雍王常年流连在燕欢楼,府中却没有一个妾室。”
“此人凉薄无情,手段颇多,绝非可轻易托付终身之人。”
卫鸿转而看向阮瑟,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叔叔一生未娶,只把你看做亲生女儿,自不希望你所托非人,困囚终身。”
“雍王殿下若待你不好,叔叔便带你回西陈。”
“没有。”
阮瑟低低地道,似是在呢喃自语,“赵修衍他待我一向甚好。”
“怀州时,他带我去城外看过焰火。”
还为她重回拥挤人潮,只为一包灌香糖。
“后来……我与他回过息州,也去祭拜过父亲和母亲。”
“今日乱局,若没有他,我不会这么快地全身而退。”
他为她做过许多。
点点滴滴、桩桩件件,她都知道。
可阮瑟仍跨不过那道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