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七色彩虹挂在高塔后的天际,青白底色中的极致绚烂,一夜暴雨落幕,城中人源源不断砸在地上。
叶述安踏过无数石阶之后,在瞭望塔顶找到了陆愈希。
他的兄长,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千里眼握在手里,皮肤绛紫色已经蔓延到侧脸,高处的冷风已经刮了他很久。叶述安在确定他还有呼吸时大松一口气,却又在发现自己叫不醒他时提起一颗心,强行镇定,强行思考。最后却在发现陆愈希的手腕上一片烂熟的红时,溃散了神智。
叶述安发现陆愈希开始腐烂了。
那一片烂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这一刻,过去与现在如同重叠:不知方向的仓皇寻觅,脖颈熟红的腐烂痕迹,慷慨赋予他那样盛大的美好,最后又稍纵即逝。
叶述安知道世事无常,他从小就知道,但陆愈希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为众人冲入风浪的兄长,不该轻易地烂进泥里。
“哥,哥,你醒醒,醒一醒好不好?”叶述安背起陆愈希,无人应答的低声宛若喃喃自语,“我带你去治病,我们去……我们能去哪……对,云归谷,我们去云归谷!云谷主那么厉害,这样的怪病也难不倒她的,哥,你再坚持一下……”
云归谷成了死亡阴影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吊着叶述安心里最后一丝救回陆愈希的可能性。
他带着陆愈希离城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唤他。
“公子!公子!你要带陆公子去哪?!”
叶述安听出那是齐老青的声音,他头也不回,“我要去云归谷。”
齐老青终于找到叶述安,自他昨夜奔出大门便失去了踪影,找到天亮,齐老青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云归谷?云归很远呐!陆公子这样……恐怕——”
叶述安打断他,“给我备一辆马车。”
齐老青叹一口气,“公子,你想清楚了吗?”
叶述安已翻身上马,喝道:“快啊!”
叶述安谨小慎微到十六岁,去往云归谷的路上,他却从来没有回过头。
齐老青与他一同上路赶往云归谷,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可云归谷离砾城太远了,分别位于陆地的至北与至南,叶述安从未觉得这段路程漫长到能把人逼疯,陆愈希腐烂的味道日益可怕起来,空气里全部都是生命在流逝的证据,叶述安言语破碎地对他说了很多话,他却都已经听不见。
精疲力尽时换齐老青驾马,叶述安也睡不着,他自己身上病症未褪的疼痛也早已感受不到,只在每时每刻里控制不住地、不停地想:快!快点!再快一点!
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叶述安在夜间驾马时忽地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车,再次醒来时,却是在一张简陋木床上,他起身时床板吱呀作响,引来齐老青扶他坐好。几句交谈里,叶述安得知自己正在杏雨村,一个位于去往云归的必经之路上的村落,说明他们距云归谷还有至少四日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