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叫《命运》的钢琴曲。
原来她听古典乐时,每与贝多芬的《命运》狭路相逢时总会快进逃避,她觉得命运本身就够苦了,不想再从音乐中体味那种挣扎和无望。后来老刘特意寄给她一盒理查德克莱漫的磁带,钢琴王子将古典乐与流行乐相结合弹奏了《命运》,让她知道那些苦经过神奇的指尖演绎竟会那么温情与浪漫。
可今天她耳边回放的一直原来的交响曲,此时此刻她需要抗争和宣泄。
这个下午,她在阳光下看到了命运在插手她的生活,目的只有一个——折磨她,把她打回原形,让她回到她逃离了两年的地方。
603年的姐妹们听说后开始为葛春妮打抱不平。老大周玉姣手抱于胸,在屋里踱步。
“知道你留在省城的人不多,具体到哪个单位的,也就我们六个人……”她目光锐利地在几个人身上刷来刷去,大家都有些惶恐不安。
“算了老大,不要猜了……是命躲不过。”葛春妮重重地坐到了凳子上。
“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崔新玲欲言又止。
“哎呀老二,都这时候了还吞吞吐吐干嘛!”郑美丽一向快人快语。
“一次我发现604有人偷录我们宿舍说话……”
几个人大吃一惊,看向她。
来自小镇的崔新玲有她的生存逻辑,不干自己的事情向来不多嘴。几个月前学校增补学生会干部,周玉姣的呼声很高,而604的老大
也想竞争那个位置,那段时间604和603的关系很是微妙。
崔新玲的男友每次送她到宿舍门前,她都会飞奔上楼,站到窗前默默注视着他离开。有天晚上她重复这个动作时,无意间发现有根竹竿从604长出来伸到了她们窗前,竿子的前面绑着一个袖珍随身听录音机。
她探出头朝那边看了下,一个脑袋像水底受惊的鱼一般迅速缩了进去。
那人躲的虽快,但她较常人要大出一圈的头颅还是让崔新玲轻易就认出了是谁。
她想了下,感觉自己宿舍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没吱声。随后的学生会干部增补竞选时,有绝对优势的周玉姣得票却输给了604的老大……
崔新玲认为那事可能和窃听有关,感觉自己对老大的竞选失利负有责任,就没敢把那事说出来。
现在关系到了老六的前途,她感觉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只好原原本本地讲了。
“到底是谁窃听我们说话?”周玉姣问。
“刘玲……”
周玉姣倒没将这个同自己竞选关联,她替老六打抱不平的心却日月昭昭,气得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去隔壁讨公道,却被葛春妮死死拉住了。
“这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她干的,咱们找去只会自讨没趣。再说我分到省城本来就违反规定,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事情,既然有人告了,用人单位不会为了我去惹麻烦,结局都一样。
”
她说的合情合理,大家一时缄默不语。
郑美丽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老大,你学生会那事会不会和她偷听有关吧?”
“有关没关都无所谓了,那个破事影响不到我。不过这事有些蹊跷,学生会增补她和我是竞争关系,背后使阴招还可以理解,但小六的毕业分配应该没有危及到她的利益啊……”周玉姣有些不解。
老五耿春梅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理了下思绪说:“有一次我去604借衣架,看到个师范学院的一个女生来找刘玲玩,我听到她有讲青花美食,什么牛肉丸子啊、怀山药啥的,这都是小六平时给咱们讲的……刘玲看到我后如临大敌,拉拉她不让她说了。”
“那女生长什么样子?”葛春妮问。
“嗯,长得挺好看的,短发,齐刘海,和《城南旧事》里小英子的发型有点像。”
葛春妮心中“咯噔”一下,所有的事情便明朗起来了。根据阎红杏以往的表现,她快速在大脑中还原着整个事件的经过——春节汇演时她拒绝给他们做服装指导,导致《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垫了底,阎红杏为此一定记恨上她了。
匈牙利作家考林西在他的短篇小说《枷锁》中曾写到,两个陌生人最多通过五个人就能建立起联系……阎红杏极擅长此事,七拐八绕地找到了刘玲,然后像蜘蛛那样开始布网,通过小恩小惠打动她,通过她的窃听拿到了自己
毕业分配的动向。
中学时期的痛苦海水漫从脚底往上涨,漫过了她的四肢心脏,头颅……令她痛苦的无法呼吸。
她之所以想留在省城,就是为了逃避那种痛苦。
“怎么了春妮?”周玉姣看到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我们马上要毕业了,这时候最好不要出什么乱子,万一影响分配就不好了,所以不要再追究了。”葛春妮艰难地说,她不想像翻柜子里的旧衣服一样将陈年往事再翻出来,让大家跟着她一起闻那霉味儿。
生活中苦水泛滥,不能总倒给别人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