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杀逆贼,也没有朝臣护天子,内侍战栗不敢动,皇室宗亲中更有哭泣声响起。
只有李棠,在乱纷纷中缓缓起身,向皇帝走去。
皇帝在台阶上手支地面退后一步。
他的视线落在李棠脸上,手中虽仍然握着匕首,却再也不敢动作。
这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这个女儿虽未称帝却犹如君主,虽谦恭有礼却生杀予夺。
她要做什么?
虽然秉持孝道不能弑君,但她有一百个法子让自己难受。会不会说自己疯了,会不会把自己软禁起来?
皇帝内心恐惧,汗水湿透亵衣,朝服满是褶皱。他瘫在地上,把求救的视线投向成欢。
可成欢也没有动。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崔青烨就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但凡他动一下,今日便别想活了。
刚刚斩杀大臣可以说是皇帝的号令不敢不从。
现在看朝臣拥护李棠的样子,似乎想即刻给她穿戴上玄衣黄裳衮冕,推举为帝了。
什么时候行,什么时候止,他心里有主意。
但李棠缄默不语,她轻轻跪坐在皇帝面前,抬手从女官端来的瓷盆中拿过净帕,擦干净皇帝额头的血。
她小的时候调皮,也曾经从高高的御案上跌落下来,摔得后脑起了好大一个包。那时候父皇吓得冲到她面前,就是拿这样的净巾,为她冷敷。
李棠大哭不止,皇帝为了逗她开心,把已经三四岁的她高高举起来。内侍惊得连忙扶住皇帝,李棠看着宫殿里的一切都转动起来,破涕为笑。
父慈子孝,天伦之乐。
可后来不一样了。
钧哥死后,皇帝顿觉人世无常。美景良辰、江月年年,到最后都要如流沙般逝去。
他怕了。因为害怕,才变成这样。
其实这样的父亲,也活不了多久了。
前世时正是在庆安十二年的正月,大夏皇帝驾崩,龙驭宾天。
不管皇帝在位的后几年有多么昏庸,不管他日史书工笔,会写下怎样的言辞。但于李棠来讲,他是自己的父亲。
对于父亲,她不忍,也不能。
皇帝惊怔之间没有动。
擦干净血污,李棠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温声道:“父皇累了,且去歇息吧。”
累了?
只一句累了就要搪塞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