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成叹气:“笑啥哦,笑不出来,这城里计划生育,青峰有那么个工作,说是不能再要,再要了工作就没有了。
这就这两女子,连个娃儿都没有,这以后可咋弄。”
胡惠英不耐烦听他说这些:“你是瞎操心,一辈人一辈人的事情,人家年轻人都不着急你着急个啥?女子咋了?好好养着长大了指不定比娃儿有出息。就说生个娃儿以后养老,那也不是哪家娃儿都能靠得住的。对面周汉民倒是生了三个娃儿呢,最后咋死的我不信你记不得了。”
提起对门的周汉民,高明成就沉默了。
那老汉死了有些年了,现在队上基本上没有几个会提起来了,但是提起来,他们还是记得很清楚周汉民活着的时候有多恼火,死的时候死的有多难过。
他生了那么些,活下来三个呢,结果没有一个能靠得住的,临了竟然是那么个死法,要不是队上的干部操心,能不能入土都不好说。
李秀兰坐在灶台后面道:“说起来肯定还是有个娃儿好,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图的不就是有个根有个后,一代传一代。但是这一个人一个人的命,命里该有你不用想,他该来的自然会来。命里没有,想再多也是空想。不管男娃还是女娃,都要好好教,教好了那都是一样的。”
“谁说不是呢,说是指望哪个那都是笑话。人这辈子,但凡能动弹那就还是要自己动弹,不给小的添麻烦,万一真的不能动弹了,那也离死不远了。”
高德发说完这话喊了高青阳一声:“你跟阿茶好好工作,娃儿
就叫你娘看着就行了,家里面就更不用操心,我跟你婆婆好歹还能活上几年,能动弹,还有你爹在,不至于饭都吃不到嘴巴里面去。这两个这么聪明,我看比你小时候还攒劲。现在条件这么好了,好好教好好养,以后能有大出息。”
高青阳道:“爷爷跟婆婆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家里面能干的想干的稍微干一点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但是也不能太累了,身体是最重要的额,毕竟年龄在这了。”
“晓得晓得!”
高明成接话:“可得听年轻人得话,好好得,以后要看平平考大学说媳妇。”
灶房里面得火考得人热烘烘得,一大家子你一言他一语,出不了门也热闹得很。外面的雨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得变成了鹅毛大雪,慢慢的点缀着山川万物。
等到锅里传来腊肉的浓香,高明远站起来:“得把纸印一印裁一裁,先去坡上给老先人们把纸烧了。”
高明成听了这话也起身回去张罗去了。
每个地方风俗不同,冷水沟这边都是买得早先那种订本子得草纸,舍不得多买也要意思意思,拿着大团结从头到脚的细细密密的印一遍,然后用刀给裁开。一对蜡,三柱香,家里的肉得给切上一点,豆腐来一块,有条件的还会给带上两杯酒。
今年准备的多,阿茶这几年没回来了,以前从来没给周汉清烧过纸钱,今年大概是打算要一次性全部补上,
买了好些。
高德发出门就被高青阳给喊住了:“爷爷你不去了吧,下雨下的路滑的跟啥一样,我们跟爹一起去就行了。”
高德发摆摆手:“要去,要去,今天过年哩,我也得去看看我爹娘。早先条件在那了,啥都没有,这阵能给烧纸钱了,大年三十也得给他们送点钱,叫他们在那边好好过个年。”
李秀兰晓得他这个脾气,从灶房里面把他的拐棍给他拿出来:“莫要逞能,要去就一步一步走稳当一点,绊一跤可是不得了,大过年的可不能害人。”这个年纪要是摔一下可不得了,死了还好,半死不活的那就是害人。
高德发没吭声,接过拐棍拄着,走在前面,带着高明远兄弟俩一起,高青阳和高青茂跟在后面,阿茶走在最后。
这边,儿媳妇是不用去给先人烧纸的,要是只给高家人烧,阿茶不用去,但是她得去给她爷爷送钱。
本来还想着把平平安安也带去,但是天气这个样子还是算了。
大年三十,因为各家各户去坟地悼念先祖气氛越发的浓郁。
过了这一天,新的一年便真正的来了。
初二早早的吃过早饭,阿茶跟高青阳就得回去了,胡惠英也得跟着一起。
走的头一天晚上,高明远喊了胡惠英给装腊肉装粮食,阿茶摁着愣是没让:“这些东西那边都不缺,婆婆爷爷年纪大了,爹年纪也不轻了,一年就指着这一头猪见点油水,不拿了
不拿了,我们那熏了那么多,吃啥不方便。”
高青阳也道:“就是,不要弄这些,现在没有规定上交了,喂个过年猪就行了,没有必要喂两个,累的跟啥一样。”
李秀兰本来打算进屋睡了,见他们在那收拾东西又扶着墙摸着出来:“肉不拿粮也得拿一点,几个人要买几张车票呢,不带东西多不划算。阿茶爱吃面条爱吃饺子,年前就磨了好些面,面要带一点。”
高德发也跟着发表意见:“听你婆的,粮食带上。城里是方便,但是啥不得钱买?力气又不值钱,自家有,能少花钱就少花钱。这一辈子还长着,有钱在手上心里才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