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善手腕悬空,屏气凝神,抄了一行佛经在纸上。
唐煜扫了两眼:“不枉你跟了我这么久,写的字有我几分模样了。”
姜德善的嘴角翘得老高,却听唐煜接着说:“但——还是差得远点,外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啊?”姜德善的脸耷拉下去了。
见姜德善一副沮丧相,唐煜忍不住笑了:“难为你想着为我分忧,你有这份心意我就知足了。”
借助外力失败,唐煜继续哼哧哼哧地抄经。他成天不出门,圆真很是好奇,便过来瞧瞧怎么回事,见唐煜在忙,圆真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唐煜也没留意。未曾想到过了几日,圆真再来拜访的时候送了一份大礼给他。
捧着一叠手抄的佛经,唐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纸上经文的字迹竟与自己的有六七分相似。
“南无阿弥陀佛。”圆真抬头望着房梁,“小僧那日过来,因心慕殿下书法,就取了一份回去临摹,今日想请殿下指正。”
姜德善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居然能把帮殿下抄经解释成仰慕殿下的书法。而且才几天啊,他就能把殿下的笔迹模仿得如此之像,这也太厉害了吧!
唐煜不会蠢到认为圆真是来请他指点书法的,他深揖一礼:“圆真师父费心了,鄙人实在是无以为报。”
圆真微笑道:“小僧是在师父的院子里临摹的,师兄弟们并不知情,请殿下放心,此事不会传出去。”
真是个人才啊,当个沙弥实在是委屈他了,唐煜在心里感叹着。
圆真的出手解决了唐煜的一大难题。他没来之前,因为抄写的经文不够,唐煜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己和姜德善放放血,摹写几份血书经文换取父皇的怜惜之意了。
担心中途出岔子,唐煜提前几日就将一大摞手抄的经文以及请罪折送入宫中。折子里,他先是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的罪过,接着叙述了一番祈福的清苦,最后委婉地表示对双亲以及兄弟姐妹的思念之情。
中秋节当日,何皇后的赏赐以及庆元帝的回复一起到了。
送走宫中来人,姜德善沮丧地说:“八月十五是团圆夜,怎么都不让殿下回宫啊?”
“德善啊……指不定明年的中秋还是咱们主仆两个作伴。”唐煜闷闷不乐地合上手里的请罪折。是的,他亲爹把请罪折给他退回来了。面对唐煜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庆元帝回了“逆子”两个龙飞凤舞的朱批大字。
“中秋不让您回宫团聚,过年总得召您回去吧。”姜德善小声嘟囔道。
“怎么也得到明年了。”唐煜悲伤地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南陈结亲之事了结后父皇的火气能消下去点,没想到还是那么旺盛。莫非要等到明惠公主嫁过来,父皇有美人在怀的时候,才会大发慈悲把他召回宫里?
唉,真是愁死他了。
中秋之夜,月光清凉如水,将世间万物镀上一层动人的银色。主仆二人坐于院中银杏树下的凉凳上赏月。一旁的圆形石桌上堆满了何皇后派人送来的月饼瓜果等物。
小小的院子里只住着唐煜和姜德善两个,彼此间主仆的身份模糊了不少。姜德善坐在唐煜的身侧,大口大口地啃着一块汁水甜美的沙瓤西瓜。在宫里,太监宫女害怕服侍主子的时候身上带有异味,饮食上多有禁忌,瓜果这类生冷之物罕有机会大吃特吃。
唐煜尚未从白天的打击中缓过来。他摇着蒲扇,望着半空中那一轮皎洁明月,悲伤地吟诵着:“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前世忙碌十余年,一腔抱负终付流水,被迫出家避祸。今生自以为谋事在先,却还是把自己送到庙里当和尚。莫非他真是与佛祖有缘?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