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语气低沉地道:“被误解,被辱骂,可我依然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
“真正的善良,是在经历了黑暗之后,依然选择追逐光明。”
万春似懂非懂,只是目光迷离地看着顾青。
这个男人说的话她或许不懂,但这个男人的担当和魅力,却是实实在在看得见且摸得着的。
这就够了,他就是这么迷死人。
二人身后,难民们仍聚集未动,所有人怔怔看着顾青的背影,脸上的羞惭之色越来越浓。
忽然,人群里一位老人蹒跚地走出来,对顾青的背影大声道:“老朽糊涂,误会了顾公爷,承公爷多日恩惠,请受老朽一拜!”
说完老人推开身边搀扶他的人,重重地跪在地上,头磕在隆冬冰冷刺骨的雪水和泥土里,久久不动。
紧接着,所有难民跟着老人一同跪下,面朝顾青的背影叩拜,头磕在地上长跪不起。
顾青的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身后长跪的难民们,神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良久,顾青忽然展颜一笑,道:“罢了。”
说完顾青继续搂着万春的肩,朝城门走去。
“罢了”的意思,就是罢了。
恩怨罢了,委屈罢了,不公也罢了。
愚昧不可怕,能醒过来就好。
万千难民久久跪拜在泥地上,直到顾青的身影走进城门,众人仍未起身。
大雪落在人们的肩上,身上,每一片雪花看起来都那么的无辜。
雪下得真大,掩盖了世间一切丑恶后,举目皆是一片清白人间。,!
nbsp;万春却越说越气,气得眼眶都泛红了。
她这些日也很辛苦,顾青想出慈善募捐的法子,万春响应得最积极,从早到晚都在为难民募捐,四处拜访长安城的权贵,从他们手里抠出一些钱粮,想到自己的努力能救活无数条性命,万春感到很满足,再辛苦也值了。
可她没想到难民们信了谣言,竟然反过来责骂顾青和安西军,万春顿时觉得自己多日的努力白费,更为顾青感到委屈不平,脾气向来傲娇的她当然受不了这等委屈,于是今日便气势汹汹地来到难民营,对这些忘恩负义的难民们开骂了。
痛快淋漓地骂过后,万春的怒气不仅未消,这些日子受的辛苦和委屈反而越来越放大,顿时气得流下泪来。
“为众人抱薪者,却使他冻毙于风雪,你们太让人寒心了!”万春哽咽道。
人群里,激愤的情绪渐渐消失,那一张张麻木和饥饿的脸庞上已看不到怒气,只有深思和惭愧,他们就这样注视着万春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顾青来到难民营时,看到的便是万春的眼泪。
刹那间,顾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是感动还是心疼,他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今生能够为他奋不顾身的女子,不止一个。
“顾公爷到!”韩介扯起嗓子大吼。
难民们一惊,纷纷自觉让开一条路,无数人低垂着头,心虚地躲开顾青的视线。
万春擦了把眼泪,使劲吸了吸鼻子,转身看着他。
阳光与白雪互相照映的光晕里,万春的泪痕格外清晰,像蜿蜒的情丝。
顾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为她擦了擦俏脸上残留的泪痕,柔声道:“你不必如此的。”
万春扭过身,冷冷地道:“凭什么受了委屈便不能骂人了?为何要忍气吞声,你又不欠他们什么。”
顾青看着她仍然布满泪痕的脸蛋,又看了看周围难民们一个个低垂的头,忽然笑了起来。
“为众人抱薪者,只是心怀慈悲,并不在乎荣辱,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冻毙于风雪。世事皆有目的,唯独‘慈悲’没有目的,纯粹而为,不求回报。”
顾青语气平静地说完,扭头对韩介道:“把他们都带过来,事情该了结了。”
韩介大声应是,随即亲卫们将捆绑着的李辅国和一众察事厅的主事,以及那名投毒的泼皮都押到人群中。
韩介用剑鞘狠狠地朝泼皮的膝弯处一磕,泼皮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涕泪横流,在难民们面前将自己受人指使而投毒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得非常详细,从指使受命,到如何接近熬粥的大锅,如何趁人不备将毒药投入锅中,条理非常清楚。
接着便是李辅国和察事厅的主事们,在亲卫们的刀口下,这些人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颤声将整件事的阴谋完整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