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继续解释,“小姐勿忧,这东西也有克星,便是火绒鸟,我此番带回来一只。传闻火萤神蛾能飞着飞着便凭空消失不见……但此鸟却以它为食。可见万物相生相克,世间没有无解之毒。”
“况且这火萤蛾极为罕见,只在龙峡山的古溶洞中才有。那位叛教的师叔为了炼制火萤蛾粉,几乎将它们消耗尽了。如今存世的蛾粉,据离火神教中人推测,也仅余小小几瓶,都在那位师叔手里。”
沈稚点头,“姑姑,你刚刚说那位师叔叛教了?”
“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事不涉朝堂。这火萤蛾粉所制的幻药如今不止出现在都城的权贵手中,甚至还流进宫里……已然越了线。倘若真惹怒朝廷,几万大军围山剿匪,什么教派都得灰飞烟灭。”
“那师叔既为了钱财名利坏了规矩,离火神教当然不肯容他。”
沈稚转着小瓶,忽然奇怪问道,“既然如此,这些秘辛已关乎无数人生死,离火教必然捂得紧紧的,论理便是川渝的其他江湖人都不能轻易探知,姑姑又是如何听得的?”
红袖笑意直透眼底,“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姐!实话讲来,红袖哪有本事打探到这些?都是那瑶苗巫女的功劳。她和离火教的唐川很有些交情,因此才知道这许多内情,便是这瓶仅剩的蛾粉,也是唐川给的。”
沈稚点头,“蛾粉和火绒鸟都贵重难得,姑姑允了他们什么交换?等下,先让我猜猜看。是不是若有朝一日事发受了牵累时,求侯府的庇护周全?”
“这次小姐可猜错了。分文不取,没有任何条件。”
沈稚轻笑,“不谈条件,反是最大的条件。”
“不不不。”红袖连连摇头,“真的分文不取,秘辛和药物全都是瑶苗巫女白送的!她还高兴得很,再三叮嘱我,府上将来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她呢。至于背地里世子爷与她交换了什么代价……红袖就不方便探听了。”
“噗嗤。”沈稚乐得用帕子轻轻掩口,“看来我这表哥此番栽得不浅呢。”
主仆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首轻笑。
红袖走后,沈稚独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若她所猜不错,这位叛教而出的师叔,便是上辈子被宇文丞相送进宫里服侍小皇帝炼丹修道的苍云道长了。
如此一来,便什么都能理顺了。包括丞相府是怎么知道云南王世子身在川渝的……
上辈子敌暗我明,定国侯府处处受制于人。
如今情势逆转,沈稚必不会让悲剧重演。
只是……沈稚长声叹息,她如今年龄太小,都城里风云变幻、波谲云诡,她手边却无人可用啊!
北海和红袖姑姑都被她支使得简直脚不沾地,真怀念上辈子那些用惯了的人手。
沈稚闭着眼睛翻身,明日沈媛要闹起来顶好是趁早些,正好替她寻个由头为汀荷院添人……
另一处,有人同样的闭着眼睛睡不着。
阿蛮翻来覆去。小姐亲手拆出来的螃蟹真好吃,给他添的汤也好喝……他却总是给她添麻烦。也不会办差……
真是没用!
没用透了。
他咬着牙回忆起那段血红色的“预知”。
在梦境里,‘他’听闻那个可怕的噩耗,刹时间痛断肝肠,浑身真气乱涌、血脉逆行……
阿蛮一丁点儿都不想再经历。
可却不得不承认,梦境中‘他’与现在是截然不同的,身体里那充盈的真气和澎湃的力量感,让如今的阿蛮心驰神往。
不止如此,‘他’对周围的一切有种隐隐的掌控感。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心胸气魄,‘他’似乎有能力掌控所有事情,应对所有变故……
当然,除了那个噩耗。
阿蛮不向往那个既定命运中的‘他’,‘他’再厉害又怎样,连自己的小姐都守护不好……
他也不后悔改写了自己的命运。
他只是有点后悔将轮回匕首藏在漠北了。
当时是受了刺激,一心只想着摆脱那些“预知”,证明他的命运并非不可更改。
如今他做到了——他比“预知”中提前两年遇到了小姐,这样的日子神仙不换——可却忽略了,那些“预知”也是有用的啊!
比如,他也许可以窥见自己在何处学到的本领……
他有点怀念那柄奇异的匕首。
他还想知道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