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历史最悠久,发行量也最大的《朝鲜日报》在‘一号见’的隔天,用头版头条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从去年案件怎么打的,到今年郑谦益力主翻案,再到昨天的‘一号见’,之后找了两位检察官一位法官和一位法学教授,来解释这起案件不管怎么打都会输的结局。
最后,撰写这篇报道的主编,给出的结语是,案件是否输赢已经不是整件事的重点,希望民众理智的看待不止作为记者也作为律师的郑谦益,在面对庞大的社会压力下,试图用一己之力求一个公道的勇气。
这个社会需要郑谦益,就因为她不怕输。
这句话是这篇报道的副标题,主题是《向死而生—理想主义者最崇高的墓志铭》。
郑谦益不怕输,很多人怕她输。此前郑谦益在跑高校特殊通道入学时,给学生弄了一本超厚的限制条约的教授,很怕自己的小弟子会输掉了自己的坚持,特地打电话给她,让她回趟学校,校内组了个小律师团要帮她过这个难关。
不就是打官司么,法律系的谁还怕打官司啊。
人们更怕的是勇士的热血冷了,世上真的还会再出一个郑谦益吗?
十一月一日。
今早九点刚发了视频的郑谦益,电话接了一堆,人却没见多少。本来是打了个电话给男朋友想见面的,好久没见了么,但在男朋友来之前,她等睡着了,太困。本来就忙了很久,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急需补充精神。
男朋友来的时候女朋友在睡,男朋友趴在床边盯着‘好久不见’日渐消瘦的女朋友叹了口气,小心的伸手,像摸一朵云彩一样轻轻碰了碰她眼底的青黑,屏住呼吸凑过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他们家这个啊,蠢起来是真的蠢,好起来又太好了,好得他都有点自惭形秽。
男朋友在女朋友家待了很长时间,给女朋友做田螺小子。他帮忙收拾了堆着各种资料的书房,去厨房洗了碗筷,打扫了客厅的卫生,还下楼丢垃圾。弄了好长时间后女朋友也没醒,男朋友又悄悄进了卧室,食指点了下她的下唇,再留下一吻,便无声的告辞,哪怕他是接到郑谦益的电话过来的,本以为可以跟女朋友有个许久不见的拥抱,乃至于拥吻。
不过他要是留下的话,会打扰到她吧,那就先走好了。他们之间不用争朝夕,他也好,她也好,他们都有信心会长长久久,就不用非得强求朝朝暮暮。
2号,郑谦益被教授拉回学校了。
她本来不想去的,教授派了个学妹堵上门,硬是按门铃给她吵醒了,学妹陪着她洗漱,跟个小跟班一样,就给她一路拽回母校。再加入这个由国内最高学府王牌专业的教授们组成的豪华律师团,一起研究怎么打无罪辩护。
无罪辩护很难打,但教授们各个都是老狐狸深谙如何钻空子。那套路多得都给郑谦益听傻眼了,这帮老狐狸以胡搅蛮缠的操作,建议她打疑罪从无的角度,孩子已经被‘销毁’了,检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孩子是健康的。麻醉师和助产士听到了哭声就证明孩子是健康的?有书面报告吗,做体检了吗!反正就是疑罪从无!
这在郑谦益听起来就是扯,还不如她直接从麻醉师和助产士是幻听的角度打呢,反正她就是咬死了医生没听到,有本事这帮人就证明她做伪证啊。以她现在的国民度,那帮人要是敢告她,乐子才叫大呢!
“我看你是想坐牢!”教授很不满,“不能给对方留下口舌!你这份证据能作为新证据提交本身就有问题,再从这个方向打,那你就等死!”当谁傻呢?!
郑谦益知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但偶尔当个傻子不是坏事,这次她准备做个傻子,去撞一撞南墙。按照教授们的打法,官司不可能赢,顶多就是输了也跟她无关,是律法不健全,律师输了是倒霉不是能力有问题。她知道教授们想保住她,可她想要保住她说坚持的东西,她坚持有些遮羞布没必要存在,哪怕让她暂时当个傻子。
傻子在坚持很多人看起来没有必要的东西。都已经十一月了,今天2号,距离正式废除堕胎罪的31号就剩三十天。三十天后此前所有被禁止的事就不存在了,那又何苦把旧案翻出来,再去追究某些人是否等不到正义来临?正义在三十天后就来你不是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郑谦益不想那些东西过去,郑谦益都不想正义迟来。如果正义都来得那么晚,有些还就不来了,那正义算什么呢?胜利者去哄骗失败者的鸡汤吗?她不觉得自己坚持的是正义,没那么伟大,她顶多是坚持去做正确的事。
让无辜者免于牢狱之灾就是正确的事,医生按照患者的要求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不管她是律师还是记者,都应该去捍卫正确的选择。如果正确的选择没有人捍卫,没有人在乎,那做坏事再聊惩罚也挺荒唐的。
只不过大家都知道想要去捍卫某件事总归要复出代价,教授们不想学生复出过于严重的代价。做律师打一场全世界都认为会输的官司,也确实打输了,这不算太严重的代价。可做律师非要摆明车马跟律法抗争,还搞出伪造证据的纰漏,要面对的代价就很严重了,以郑谦益的立场来说严重加倍。
所以教授们不乐意学生这么输,但学生也不愿意跪着赢,还不如站着输呢,大不了还是社区服务么,再严重点做个半年牢?顶天了,最多判半年,极限。
学生头头铁,老师头疼,后者很不爽,前者只会笑。
脑袋差点被几个教授打傻了的郑谦益逃上车,脑袋还嗡嗡的。教授们下手真狠,越是亲生的教授下手越狠,直系教授用法典敲她头,差点给她打扑街。
夕阳西下,郑谦益踩着晚霞进了男朋友的父母家,伯母专门打电话给她,力邀她回家吃饭。说是她看了新闻,新闻都在说她明天要去打一场硬仗,今天一定要补补,还说要是她回自己家补就不用来,要是不回家,家里人在忙,那就过来吃饭。
郑家爸妈挺忙的,忙着给脑子坏了非得往南墙上撞的女儿去打通各种通道,他们才是一代,再怎么说退休也不是真的人走了,就一点香火情都没留下。作为当事人,郑谦益谁都没找,她都要去撞南墙了,还找谁啊。
被伯母千叮万嘱说是人来就好都郑谦益空手上门,给她开门的是男朋友。
门内的男朋友望着门外背对晚霞的女朋友,有种自家女朋友开了圣光特效的错觉,开了个玩笑说,“哟~这不是我们国民”
‘啪!’
一巴掌打在儿子后脑勺上的亲妈给儿子都打无语了,推开没用的儿子连忙把未来儿媳妇拉进门,还让儿子别干站着啊,赶紧去厨房关火。她听到门铃声匆匆出来,炖着参鸡汤的火还没关呢。
今天的晚饭跟过往来男朋友家里吃饭好像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也就是饭菜丰盛了点,鲍鱼、螃蟹,连韩牛都上桌的丰盛;伯母格外照顾她,拆蟹弄鸡肉,碗里就没空过;伯父话比平时多,让她放松心情,还说打官司总有输赢,赢了就庆祝,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打啊。
今天的晚饭跟过往没啥区别,作为父母亲儿子的男朋友还是跟捡来的一样,一丁点来自父母的关心都没有收到。
今天的晚饭吃了很久,到最后饭桌上已经没人在聊官司的事了,更多是郑谦益的夸夸会,主讲人是任妈妈,她说自己去买菜都能听到路人讲郑谦益多好多好。
郑谦益听着一直乐,笑到出门后才发现自己脸颊都发酸,被男朋友阴阳了一路,啥你才是亲生的,我根本就是要入赘你家的。搞得郑谦益又笑了一路,等进了自己家门,只有他们俩了,本想来个多‘日’不见应该要做的事,可她一直想笑,亲一下笑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反倒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