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中途跑回来我们就让你到大象墓园去工作!”
“村里没啥好东西,就给你带了点青蒿馍馍,可能那边吃不到哩。”
“不要怕他们,也不要惹他们,凡事多忍耐啊!”
“忘了我们说过的话和曾经的故事吧,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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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山山对冬屋的抗拒和渴望都是与生俱来的。他曾经在全村人面前发誓,自己不去那儿侍奉。他是一名弃民,是那些人嘴里的“破烂人”,那里没有他的位置;他是一名骄傲的弃民,只愿意接受村里的训练。当然,所有人都把这当成笑话,连小娃娃们都会取笑他。他们一边在溪流和森林里干活,一边唱着冬屋之歌:
“窄窄屋,宽宽路,千间室,万扇门。
风中竹,雨中竹,雪中丘,雾中丘。
鹿之旗,鹊之桥,仙之寺,墓之名。
登春台,守旷谷,涉冬川,入妙门。
光明明,影暗暗,光暗暗,影明明。
白昼庙,无尽藏,黑夜庙,无一物。
光化影,影化光,晨昏中,造化生!”
冬屋里藏着数不尽的秘密、宝藏和奇迹,让袁山山灼热的仇恨之心变得凉悠悠的。
他与良哥徒步前往冬屋的东面驿站。最初要翻过毒血森林里那些死亡的老树根和青苔丛生的岩石,然后经过一道峡谷,钻入雨滴森林,最后走上一条铺满落叶的小道,在小道的交汇口,出现了一根歪斜的指路牌,朝着指向“老房子”的方向继续前进,飞行汽车逐渐多了起来。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处林间空地,一位引路巫师和一群孩子们聚集在挂满灯笼的黄桷树下。
“咦,那不是勇叔?”良哥意外的说,“他亲自前来送人吗?”
一名高大的男子正带着几名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走下节节车,他穿着扎进皮带里的T恤和皮鞋,虽然面带笑容,但看起来像豹子一样警觉。良哥赶上前,感谢对方送给村庄的物品。
“小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被称为勇叔的人笑道。“现在是最后的日子了,只要不是禁运品,我们都尽量办到。”
“谢谢啦,真是太谢谢了。”良哥恭敬的低下头。“唉,本来日子还不错,但最近出现了老虎……”
“老虎?”
“是啊,以前从没出现过老虎……”良哥话没说完,勇叔已经被其他人包围了。于是良哥推着袁山山走开了,两人静静的呆在角落。
月亮升起时,从密林的暗影中走出一只巨大的猴子。它的毛发是金红色的,脸却是蓝色的,眼睛黑得像炭,一只脚掌就可以托起五辆小汽车。在那些柔顺的金丝上系着金桶、银桶和铁桶,碰撞时像铃铛一样发出悦耳的响声。
实习巫师们闹哄哄的爬进桶里,行李也被扔进去;袁山山在其他人异样的注视中,一声不吭的爬入最末端的铁桶;引路巫师坐在巨猴肩上,几乎可以握住白色的獠牙。
月亮升得更高了,他们还来不及跟送行的亲人朋友道别,就向庭院出发了。巨猴一跃离开驿站,高高越过森林,与月亮一样高;大伙儿尖叫欢呼,有人吓得哭起来;接着他们像流星般坠入森林,降落在一团厚厚的绿草上,许多鸟雀扑腾着飞走了。
“看,倒影河!”人们惊呼。
倒影河蜿蜒着穿过森林。河里有高耸的雪山,一望无际的花田、飘着樱花的小巷、霓虹点亮的城市……像是生长在深深的河底。
巨猴再次跳跃。这次袁山山伸出脑袋向下看:森林快速退去,山丘上出现冬屋的交易区,三角形的的屋顶犹如海浪,时而有灯塔般的大树从中钻出。下落时他在一瞬间瞥见了黉门,接着便降落在草窝子里。即使已经入夜,冬屋仍充满绿意,四周被深深浅浅的绿色包裹着,道路、房屋、石桥、寺庙,到处都长满植物,像是披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在绿色中有像星星一样的花儿,像金子一样的灯光和水晶一样的河流。
一些居民从窗户张望,然后走出房屋,端着锅和茶壶。
“最后一批实习巫师吗?”他们寻问。
“是的,最后一批。”引路巫师回答。
“要喝点饮料吗?”,“要吃点新鲜的炖菜吗?”,“要毯子挡一挡冷风吗?”他们热情的拿出食物和毯子。
“谢谢,放进铁桶里就行,请给蓝瓜也来一点,它回家后再与家人分享。”
等待期间,几只精灵漫步从旁边经过。一只精灵像月光下的肥皂泡,摇摆着十几米长的身躯划过天穹;一只精灵像凝固到一半的瀑布,踏着水花四溅的步伐穿过街道;一只水银似的的精灵披散着蕨类植物般卷曲的绿发,好奇地绕着蓝瓜转了几圈,才飞也似的离开。袁山山从书上读到过,精灵们喜欢在闲暇时舒展自己的身躯,变得很大很大;当它们愿意与人类交流时,可以变得很小很小;如果它们愿意,还能用身躯罩住人类,让他们以隐形的方式移动,那些与精灵交好的巫师常常以此进行旅行。
这时,从远处飘来一座的“小岛”挡在面前。“小岛”像是一棵刚从地里□□的萝卜,还拖着泥巴和根须,岛上有一棵树,一座小房子,一个小花园。一位老人正半躺着喝茶。蓝瓜想要拨弄小岛,被引路巫师阻止,他叹口气说道。
“你好,老贾。”
老人放下茶杯,从躺椅上直起身,两撇灰色的胡须像张开的鱼鳍。
“你好,老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