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妃会意,将手里的栗子糕放下,对肃王笑道:“当年礼国公家的六丫头的确饿死在狱中了,老身过去与她姑母有几分交情,便想给她收个尸,谁承想正要埋她的时候,这丫头忽然一口气吐出来,竟活了过来。老身瞧这丫头都饿成了一把骨头,便让她在哀家跟前当个伺候洒扫的婢女,另给她取了个名儿,叫高元。前年哀家瞧着皇帝跟前没个体贴人,便让她过去伺候。这事素卿丫头也知道,是不是啊,张丫头?”
素卿听见太妃这话,身子猛地一震,头杵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嚓啦一声,竟生生扯下一块布,豆大的泪珠掉下,落入厚软的蒲团里,消失不见。
瞧见此,我不禁冷笑。
她哭了?
我并不觉得她在惧怕即将被太妃戳穿当年毒害我的事实,相反,我认为她在后悔,若是当年再狠一点,把我的头颅砍去,确定我死得透透的,那么今日兴许就不会走到这步。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肃王沉吟片刻,手指摩着鼻下花白八字须,端起热茶,抿了口,挑眉一笑:“可本王怎么听说这元妃是个二嫁的商妇,对,就是去年闹得人尽皆知的什么丽夫人。好个刁钻的妇人,屡屡出入教坊司那种淫邪之地,听说她与朱九龄那种腌臜浪子在教坊司里白日宣淫,后更无耻地将朱九龄在她脚上作的花当成招牌揽客,真真寡廉鲜耻。本王还听说此女追求者甚众,有什么公子先生的,入幕之宾不计其数,本王倒是找了几个酒楼和丽人行的管事,待会儿将元妃宣到这儿,让他们认一认,看看元妃到底是不是那丽夫人,若真是,那本王觉得此女品行不配为妃,更不配教养皇子。”
听见这话,我脑袋顿时嗡地一声炸开。
去年我和李昭争吵分手,的确与朱九龄接触颇深,可这事李昭全程都看在眼里,除了脚上作画,我再没有任何轻薄举动。而且李昭去年数次当我的军师,给我讲老朱的密档,甚至同我一起“欺负”老朱。
我忙看向李昭,果然,这狗东西一个劲儿转动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虽未发火,但薄唇紧紧抿住,似在极力按捺住怒火,冷眼盯着跪在殿中的素卿,勾唇狞笑。
明白了!
我呼吸短促,手捂住咚咚直跳的心口,而此时,腹中的两个孩子接连动弹,弄得我肚子稍痛。
张家是想把这潭水搅浑了,使劲儿揭我的底,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啊,品性污糟的淫。妇都能为妃,想来素卿所犯之错,也无甚要紧。李昭要么都处置,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素卿小惩大诫便行了,别闹得大家面上都难看。
就在此时,我听见勤政殿传来阵妇人嘤嘤哭泣声。
我忙抬头往里看去,发现何太妃这会儿用帕子捂住脸,哭得甚是悲伤。
“太妃,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李昭身子离座,焦心地看向何太妃,皱眉对胡马道:“去,赶紧将太医宣来。”
“老身无事。”
何太妃摆摆手,双目含泪,委屈地看向李昭:“老身年纪大了,许久未见皇帝,又许久未吃到如此美味的栗子糕,故而一时悲伤难以自抑,哎,老身失仪了,还请皇帝见谅。”
“怎么?”
李昭身子猛地一颤,震惊地问:“太妃娘娘平日里竟、竟吃不到这些糕点?”
“皇帝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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