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季阳画室的路上,车内安静得像一座移动的坟墓。
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车窗隔绝在外,变成了一幕幕无声的流光默片。
喻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那些飞速倒退的街景,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一点一点地与车轮的转动同频。
他即将去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嫌疑人。
而是一个将凶狠的恶意本身都当成了艺术的疯子。
“……通讯器已经打开了。”言宿的声音低沉沙哑,率先打破了这片死寂,“记住,从现在开始,我能听到你说的每一个字,也能……听到你的心跳。”
他没有看喻然,目光始终专注地盯着前方那片被车灯照亮的、通往未知的黑暗。
【言宿OS: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最疯狂,也是……最愚蠢的决定。】
喻然“嗯”了一声。
他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耳廓里,那个冰凉的、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微型通讯器。
那不仅仅是一个通讯工具。
那更是……他的锚点。
是他在即将到来的、精神风暴中唯一能将他与现实世界连接在一起的生命线。
“如果……”言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沉,“……我是说如果。情况有任何不对,不要犹豫,用我们约定好的安全词。”
他们的安全词,很简单。
只有一个字——“家”。
“我知道。”喻然看着他那紧绷的、如同岩石雕塑般的侧脸,忽然,开口说,“……言宿。”
“嗯?”
“……别担心。”他说,“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言宿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
他想说“我不需要你保护”,想说“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但最终,他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单音节。
“……好。”
季阳的画室和他本人一样充满了矛盾的、分裂的气质。
它坐落在市中心一栋老旧的、充满了文艺气息的公寓楼顶层。
一面是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繁华,充满了现代感。
而另一面,则是古典阴郁的仿佛从中世纪的古堡里直接搬过来的陈旧陈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着松节油、亚麻籽油、和某种不知名香料的奇异的味道。
很香,却也……很压抑。
当喻然以一个“慕名而来”的年轻插画师的身份,真正被季阳微笑着迎进这间画室时,他才真切感觉到自己像一个踏入了蜘蛛巢穴的猎物。
“欢迎。”季阳的脸上,带着温和而儒雅的笑容和他头顶那行充满了审视与兴奋的弹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姓名:季阳|状态:亢奋,期待。】
【核心OS:来了……就是他……那个,唯一能‘看’懂我的人……他会成为……我最完美的,观众吗?】
“季老师,您好。”喻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属于“粉丝”的、恰到好处的紧张与崇拜,“……我很喜欢您的画。尤其是……在这次拍卖会上的那幅《深海之心》。”
他故意将“您”这个字,咬得很重。将自己知道拍卖会那副画并非大师原作而是季阳代笔的事情说了出来。
季阳的眼中果然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愉悦的光芒。
“哦?你怎么知道那幅画是由我画的?据我所知,师傅的家人应该没有告诉外界那副成品是由我代笔的。”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喻然,“……你为什么知道它的来源?说说看,你喜欢它哪里?”
喻然瞳孔骤缩,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