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璁条件反射地想冲出去,转眼却看见早已气绝的钱明正死不瞑目地盯着半空中,他顺着那目光看去,登时头皮发麻。
祭坛顶上悬着的十二具血红的长生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放下,转眼双脚沾地、步履沉重地向陆洄身后包围而去,最前端的两只已经伸出锐利的指爪,直掏向他的后心!
而当中的陆洄却仿佛什么也没意识到。
“陆泊明,你身后!”
陆洄仿佛终于被他撕心裂肺的声音叫回一点魂来,仓促回身一挡,长剑竟然被直接挑飞出去!
这长生俑已是最高等级的龙血容器,血色狰狞,坚硬异常,他再想闪身,不仅避无可避,反而胸中一闷,向下软倒。萧璁顾不上伤腿的剧痛,踉踉跄跄朝他跑去。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距离,千钧一发间,天上突然降下来一个撑伞的身影,伞面一转,把一圈长生俑逼退了几丈远。
来人在半空中笑道:“小师弟,你怎么被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这女人只靠一把竹伞飞在天上,伞尖为矛,伞骨作剑,轻盈非常,顷刻便又欺身将三只长乐俑拦腰斩断。场面瞬时逆转,萧璁愣愣地看着,不知怎地却觉得这人的身段有些熟悉。
决明子痛哭流涕:“齐丫头!”
飞在天上的女人飒然把伞一甩,劈下一只长生俑的脑袋,还有空回头嘿嘿一乐:“师伯!”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我若是来早了,师弟的这剂心药怎么见效?”女人一边打一边说。不过片刻工夫,地上就只留了数团碎玉。她施施然落到地面,先把周围所有洞口扫视一圈,看见萧璁,又乐道:
“小美人,又见面了。”
果然是药馆里那个草鞋神医。
萧璁早知道她和决明子是一伙的,不想作答,对方突然手往颊边一抹,比了个鬼脸。萧璁看见这动作不由得一惊。
她也是那在官市上装神弄鬼,传递暗号的鼠头人!
他本来觉得女人如神兵天降,很是厉害,想到她假扮淫宗门人作弄自己的事,更不想理了,把头一垂,一瘸一拐地过去要把陆洄搀起来。
女人冲决明子奇道:“这主仆俩气性一直都这么大吗?”
萧璁已经挪到了陆洄边上,搀住他的臂弯,后者却按下他的手,极缓慢地撑住剑鞘,脊背颤抖地挺直腰身。
他脸色惨白,眼珠又极黑,即便是心绪万般汹涌也不见半分血色,头一抬,先前强咽回去的鲜血便再也压不住,打开阀门一样从口中涌出。
“师父,你一早就知道。”
玄武骨暴动不已,所有不祥的预感一齐报应似的找上门来,把心脏捏碎挤干,攥出一腔血泥,每念一个字就争前恐后地从喉头喷涌而出,陆洄却依旧只顾着说话,声音喑哑道:“原来我自负执棋定胜,结果竟是……这么个笑话。”
萧璁看他的血和不要钱一样吐,终于真正感到害怕,他仓促想用手去接住那一股一股的血,触手比他想象的还要温热。
殷红泼洒在月白的衣袍上,陆洄全然看不见其他任何人的存在,金花闪耀的视野里只剩下决明子的身影,万般好笑又万般不解道:
“我还得意洋洋地以为自己大仇得报,果然天道有常,报应不爽……我还自认苦心地谋划了十年,气势汹汹地跑到天牢清算陈恭……我还……咳……”
他被血呛的直咳嗽,什么都不顾了一样拼着最后一口气出声:
“咳咳咳……师父,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