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帘雨确实很饿了。他小时候常常饿肚子,可是最近几年他已经忘了这种感觉。现在不知为何,再次觉察到饥饿烧灼,几乎无法忍受,连身体的痛都淡去了。
他看向她递过来的一碗一碟,粥还冒着热气,碟子里不知是什么,酱油色透亮的。
他不由得伸手接过来。
舀粥,入口绵滑,清淡却不寡味,温热的肉香混着菜香,让五脏六腑升腾起暖意。
再夹一片碟子里不明食材的东西,一放进嘴里,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居然是姜!姜很嫩,口感脆爽,呛辣又被糖和香油中和了,恰好是能让人毛孔张开,微微冒汗的程度。
萧帘雨一向没有食物好吃与否的概念,吃东西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
碗碟空了,他抬头看向沈畔,沈畔一愣,又给他添了一碗。
终于,四碗后,面前的少年放下了碗勺。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说道:“谢谢。”
声音有点沙哑,语气有些平淡,总归感觉谢意不是很浓。
“你。。。想要什么?”他的目光突然一寸不移地盯住了沈畔,黑眸沉沉。
像是某种蛰伏冷静的凶兽,准备好一击毙命。
沈畔后背突然出了冷汗。
他听到了,知道她跟踪他。
沈畔在赌坊门口偷听了他和赌坊老板的对话,所以才用“芳柔姑娘”把马六诓走。
她稳住被看穿的慌乱,装作不知道,说:
“是这样的,我。。。我是个厨子,你也看到了,手艺还不错的。这段时间生意不好。你。。。就是平康阁。。。嗯,平康阁应该有很多宴席一类的罢?如果你认识东家,能否帮我引荐一下呢?不需要做别的,只要带我见一下就行。”
沈畔此举,实在是经过深思熟虑。
摆摊太过靠天吃饭,她必须得想别的方法来做出名气,打下口碑。高门贵户的门路她接触不到,平康阁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切入点。
据她打听,平康阁虽是风月场,却是个雅致的风月场,里头的姑娘们弹琵琶,唱评话,吟诗作对,曲水流觞。
这样的环境和场合,相得益彰的美食一定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再有一两位喝酒听曲的客人赞赏,口口相传,那不就有了客源了嘛!
她满含期待地看着萧帘雨。
能在那样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勒马救下小孩,说明萧帘雨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心地善良的人一定懂得知恩图报,这种小事。。。
可惜在她讲完之后,萧帘雨的神色已经变成和面对赌坊老板时一样的淡漠。
"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沈畔听他说道,语气疏离。
沈畔准备的“你去赌坊是为了攒钱赎身的话,这事儿成了之后,我可以给你抽成”等说辞被堵在了嗓子眼。
萧帘雨撑着起身,他从兜里掏出两个钱袋,一个是赌坊老板给的,一个是他自己的。
他把两个钱袋放在桌上,没再回头看沈畔,走到门口,停了一瞬,随即推开门,毫不迟疑地走进呼啸的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