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嘤嘤地小声啜泣,惹人怜惜:“虎子哥,往日你说我无父无母,你便是我的天,自然什么都肯依我。”
“如今,我为你生下一子,身材走样人老珠黄,你便翻了脸,不作数了?”
“好好好,都依你。”王虎宠溺地应声,杜鹃一点嘤咛,随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看你今晚表现了……”
“梆——梆——噹!”
不远处更声响起,更夫的步伐逐渐接近,墙外一道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日晌午,少云的晴朗天气略带秋意,透彻的光线将小院子照得一览无余。
院子“吱嘎”一声开了门,水蛇似得扭出去一个人影。
过了一会,王虎打着哈欠边系个腰带,从屋里慢腾腾挪出来,借着打来的井水,抹了一把脸,眼睛里才多了几分清明。
他忽然一拍胸前,慌张地摸向自己的腰间,全都空荡荡,眉头一竖:“败家娘们!卖铺子剩的十两银子全都拿走了?!”
他不顾方才的辱骂惊醒了幼子,慌慌张张地追出门去,嘴里叨叨着:“天杀的林蕙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害得老子都没钱花!”
他迈过门槛前,将自己脸上的水抹净,正了正衣襟,最后调整好头巾,才继续步履匆匆地往外去。
经过一处转角巷子,那边有二人正在悄声说话,其中一人提着一袋水烟,吧嗒吧嗒地抽着。
见王虎一出现,那二人瞬间闭了嘴,往角落里躲了躲。
他缓了步子竖着耳朵听。
“你上工赚那点银子,还够你抽水烟?你家婆娘不管?”
“上工那点银子够干什么用的?这是去南边搞的……”那人指尖搓了搓,眼神还提防着不远处的王虎。
正巧王虎悄悄扭头,同他视线对上,“你偷听我们兄弟说话?”
王虎额头一绷,尴尬地笑了笑,索性利落地转身朝那二人走过去,脸上一派谦虚的模样,不见半点暴戾。
“这位大哥,大家都是邻里,有什么赚钱的好法子……不妨说给弟弟听听?赚了以后定不会忘了孝敬大哥。”
那抽水烟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虎,猛吸一口烟,将那烟气吐在王虎脸上,看他眉头都未皱一下,才慢慢说道:“行,算你我有缘。”
午时,街边行人神色匆匆,部分忙着回家用膳,部分人躲着正午的日头,钻进了街边香气扑鼻的各色食店。
王虎面前摆着一碗清汤面,边上挂着两颗青菜,他板着脸瞅着那面,边瞥了眼,从木桶中挑出一双干净筷子,加起来,猛地吸了一口。
他眉头越皱越深,左手探向腰间摸到最后一个铜板,又放了回去,狰狞着咽下素面,吼道:“老板,加二两肉!要快点,面要坨了!”
“好嘞!客官,您稍等!”不远处小二应声,他不耐烦地视线跟着撇过去,见到一桌唉声叹气的人。
他们在似乎在抱怨恩自县上工的薪水,十分低廉,勤勤恳恳一个月,可能都不到二两银子,但是若是要坐地要价,立刻就有些外地人开更低的价格自愿去干。
小二将切好的棕红色酱肉放在王虎面前,便急匆匆地离去。
王虎夹起一筷子肉,香气浓郁、软烂入味,正巧听到那人说了句,“现在若是没点本事,光做苦力,在恩自县的薪水只会越来越低”,口中的肉忽然味同嚼蜡。
他身无长物,只会喝酒和一身蛮力。
他想起巷子里那位自称“刘大能”的人,给他支了个借印子钱的招。
只要从东边借,再借了西边补东边的窟窿,两边一倒腾,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花掉那最开始借来的一部分。
方才过来的路上,他去城北的那家当铺问了。那人看在刘大能的面子上,可以借他一百两,利息好说,十日内就只收他二分,教他放心就是。
酒铺向来都是林蕙打理,王虎不懂二分是多少,但那人既然说不多,那边便是不多,总要看在刘大能几分薄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