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土炕墙边躺坐的老妪,眼神呆呆的停留在苏晚月脸上,喃喃道:“像,真是像。”
苏晚月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不动神色的慢慢走近老妪,问:“像什么?”
“像你娘。”老妪说。
苏晚月问:“我娘是谁?”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苏晚月顿时失了问话的兴趣,转身向外走。
“她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夏天。”
苏晚月停下脚步,三两步冲了回来,她一把攥着这老妪衣襟:“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娘,最爱漂亮了。”
老妪说:“她死的时候,蛆虫却爬满了她的脸。”
拽着布料的手震颤一下,不无惶然的松开。
“她抱着孩子挤在流民里,往脸上抹了黑灰,那会谁也没注意到她。”
“她操着一口官话,说男人死了,南下寻亲来了。”
“那会老夫人心善,城外设了粥棚,安置流民。我常常去帮忙施粥,渐渐与她熟识。”
“原来她的男人,是当兵的,干着杀头的勾当,刀口舔血的日子令她提心吊胆。”
“她是个心善的,不愿男人再造杀孽,求着他放手跟她回江南老家。”
男人不愿意,与她争吵起来,后来生下孩子,拗不过女人,派了一队人送她回娘家。
路上没几日,便听闻男人兵败,她被人追杀,护送的人很快在路上死光了。
她将自己弄得灰扑扑的,抱着孩子随流民南下,本来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但她抱得孩子实在是太漂亮了,白净的小脸,俊俏的眉眼。
奶娘说:“见过孩子的很难不留下印象。”
“那天侯爷下令时,我们去到破屋里,给她带了些米面。她什么都不知道,高高兴兴的接了,将自己拾掇得干净。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样貌,真俊的女娘。”
“她说她最爱俏了,以往非是净泉不饮,屋有尘不入的性子。”
“那天她跪在泥地里,一路磕着头求到苏府去。她求我帮帮她,我没法帮,只能又多给了她一袋米。”
“后来我再去,她已经死了,倒在地上,手指着苏府的方向。”
“我们送去的米面,一点没有动过。”
奶娘一点点的摸索到床角的墙上,扣开一块青砖,拿出一样东西。
是个白银造的银脚镯,小的二指可以环住,下面以红丝缀着一只雕有猛虎的玉牌。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我一直收着,不敢变卖。”
“我想,我得这样的病快要死去。也许是当年那事的报应。”
苏晚月捧着那小小的银脚镯捂住脸,刹那间跪了下去,大颗大颗泪珠从指间砸在灰泥地面,啪嗒啪嗒溅出几个土坑。
她嚎啕大哭:“我竟然是有爹娘的么?”
老妪望着她发顶,一滴浑浊的泪也从布满皱纹的眼眶滑落。
苏晚月红着眼眶,似乎是在寻求认同,她期期艾艾的抬头,望着这老妪:“娘她很爱我,是么?”
她再度将头深深埋下去,这次没有哭声,只有泪珠不停的掉落。
“两世了,我竟然才知道我是有爹娘的。”
“是女儿无能,是女儿无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