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余照火满眼喜色地奔过来,细细察看那道堪堪愈合的伤口。那里只是薄薄地合上一层,伤口处仍是浅浅的淡红色,不难想象但凡再用点力,它就会重新崩裂开来。
可即便是这小小的进展,也足够余照火欣喜若狂,他几乎全然忘却那些这些天秉持的礼数,拉起宁师道就要回屋:“我看看其他地方……”
宁师道按住他腕口:“照火。”
“嗯?”
“除夕夜。”宁师道指了指窗口的方向,那下面就是热闹的街道:“出去看看吗?”
余照火恍然自己方才忽略了他的话,有些尴尬地答应下来:“……好啊。我刚刚没注意,抱歉。”
“没关系。”宁师道摇头:“等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
余照火在门外等,心里转的都是这些天的用药心得和药方改动之类,又想到自己回来就去睡觉了,出门之前,还是得再看看老齐。
今天傍晚,老齐在成衣铺哭的很厉害,所以回来之后,余照火给他加了些安神的药物,眼下估计还在睡。
他在睡梦中最是安静,甚至全无惊吓梦魇。余照火探过脉,也是全无异动。
不管怎么说,眼下来看,勉强算是个好兆头。
等出来时,宁师道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楼梯口,长剑背在身后,状态看起来比几天前好很多,不再那样疲惫了。
余照火注意到他没带那条白纱:“你的眼睛……”
“老齐怎么样?”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余照火退了一步,将老齐的情况拣紧要的说了说。
宁师道点头:“不算坏事。”
此时他们已经下来大堂,街市喧嚷几乎近在咫尺。宁师道应着话,先一步迈出门去,余照火扯了下他的袖子:“宁师道——”
“没关系。”宁师道回头望望不见尽头的灯火长街:“我想看得清楚一些。”
大唐国门海纳,长安作为都城,最为繁华开放,长街上摊贩铺子手里的东西都五花八门,不拘一格,路上人多,衣着也是多样色彩,不似小城单调。
余照火看着些下午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匆匆人群中,亦有些没见过的穿着。
“是外邦的客人。”宁师道在旁解释道:“京中常有外邦商人学子,他们来这一趟,办完事后大多是会多留几天,四下逛逛。”
“我还没见过外邦人。”余照火回答:“你能看出他们从哪里来么?”
宁师道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的衣裳:“不知。往来长安的外邦客人来自很多地方。你睡着时,我和掌柜闲聊,他还说李常宣家又和外邦做成生意,眼下那些人正在他家看打铁花呢。”
余照火:“……他们还挺愿意看热闹。”
“毕竟也算是新奇东西。”宁师道回答。身边有挑担的行人要过,他错了下身:“下午的时候,老齐怎么了?”
“……”余照火身形一顿,落后了半身。
宁师道放慢脚步等他。
“他醒了。”余照火说。街上吵吵闹闹,他说的话只有身边的宁师道能听清:“老齐问我,他的家人是不是死了,问我那些人是谁、你是谁,我又是谁。”
“问我为什么。”
“他想逃回他的家……被我拦住了,带回来。”
“就这些。”
——这净是些无解的问题。余照火也不知道为什么肖苍和周礼会过去,至于他们“是谁”,则更加无从解释。
无论他说多少遍这些人的名字、身份,老齐都不会记得。比如宁师道,就算他在江湖上帮过百人千人,是颇有名气的侠客,可对于老齐而言,他能是谁呢?
老齐都没见过他,而且如果没有这些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过他。
那时候面对诘问的余照火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