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嗖地一下就跳到了2018年1月。窗外是仙台干冷的空气,而屋内,虎杖家客厅俨然成了第二个图书馆,或者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刑讯室”——针对脑细胞的那种。
“呕——”
啊,又来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东野阳菜捂着嘴,脸色发绿地冲向洗手间。藤原健太一脸淡定地递过去一个塑料袋,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谢……呕……”阳菜的声音混合着不可描述的声音远去了。
健太叹了口气,推了推桌上另一叠卷子,语气平静无波:“习惯就好。我巅峰时期一天能吐五回。”他说这话时,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属于“前辈”的从容。
虎杖悠濯看着这场面,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把手里的数学参考书直接拍到这两个笨蛋脸上。
“这两个月的补习,真是让我把‘人间疾苦’这四个字嚼碎了咽下去又反刍出来再咽一遍。”悠濯心里疯狂吐槽,“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一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装进自己口袋,二是把自己脑袋里的知识装进别人脑袋!古人诚不欺我!这简直是对施教者精神和□□的双重凌迟!”
阳菜和健太这两个家伙,为了能和他们在高中继续待在同一个班级,简直是拼上了老命。那股毅力,说实在的,令人动容。
想当初他们吐了还会可怜巴巴地申请休息半天,现在呢?吐完了,漱个口,抹把脸,眼神涣散地又坐回桌子前,抓起笔继续和那些扭曲的字符和公式死磕。那场面,悲壮得悠濯都快看不下去了。
悠仁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不像那俩一样达到生理性呕吐的境界,但也是一脸菜色,尤其是面对理科难题的时候,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倒是很乖,让做题就做题,让背诵就背诵,从不抱怨,就是效果嘛……嗯,至少态度是满分。
但最累的,绝对是悠濯和文也。他们俩,光荣地肩负起了另外三位“差生”的补习重任。不仅要时刻根据他们仨(主要是阳菜和健太)那比过山车还刺激的学习进度调整习题难度和方向,还要忍受他们那些能气活孔子的奇葩脑回路和清奇理解能力。
“东野阳菜!这个语法点我跟你讲了三遍了!三遍!你是金鱼吗只有七秒记忆?!”悠濯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藤原健太!历史事件的时间线不是让你用来编故事接龙的!因果关系!我要的是因果关系!不是你的浪漫想象!”连千叶文也这种平时说话清冷贵气、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男子,都被逼得差点爆粗口——虽然最后关头他把那句疑似“八嘎”的音节硬生生咽了回去,转化成了一连串急促而压抑的咳嗽。
每当这种时候,阳菜和健太就会立刻化身最标准的士下座姿势,脑袋抵着地板,声音颤抖:
“非常抱歉!悠濯SAMA!文也SAMA!是我们太蠢了!”
“我们这就重做!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看着他们俩那副可怜兮兮、又带着明显黑眼圈的样子,悠濯和文也只能把那股快要喷发的暴躁硬生生咽回去,但语气里的火气实在是控制不住。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伙伴,跪着也要教完。
就在他们沉浸在这场水深火热的复习地狱中时,一个意外的阴影悄然降临。
爷爷倭助咳嗽了。大概在距离考试还有1个多月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咳了两三天。大家都没太在意,毕竟倭助爷爷每年换季的时候都有点爱咳嗽,吃了点常备的止咳药,似乎也就好了。
结果好了没两天,咳嗽又开始了。起初依然不明显,不是一直咳,声音也不大,悠仁和悠濯忙着复习,倭助又总是背着他们咳嗽,他俩就一直没注意到。但之后这咳嗽就这么断断续续、缠缠绵绵地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
直到悠濯和悠仁好几次看到爷爷会无意识地用手按压胸口,眉头微微皱着。
“爷爷,您是不是胸口不舒服?”悠仁放下手里的单词本,担心地问。
“没事,老毛病了,有点闷而已。”倭助摆摆手,试图掩饰。
但悠濯捕捉到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适。
“不行,得去医院看看。”悠濯的态度很坚决,“咳嗽这么久没好,还胸闷,必须去检查一下。”
最终,在悠濯和悠仁的坚持下,他们陪着倭助去了杉沢医院。
检查的过程很常规,听诊,拍片……等待结果的时候,气氛还算轻松,悠仁甚至还在小声背着英语范文。但当医生拿着片子和报告出来,表情变得凝重时,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虎杖先生,”医生的声音很谨慎,“从片子上看,肺部有一个阴影……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悠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巴微微张着,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悠濯的心脏也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但或许是曾经经历过父亲虎杖仁的死亡,那种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失去感让她比同龄人多了一份诡异的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扶住了倭助微微颤抖的手——爷爷表面依旧严肃,甚至试图挺直腰板,但他冰凉且轻微颤动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医生,”悠濯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镇定,“请问现在最可能是什么情况?最好的治疗方法是什么?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详细的检查确认了最坏的猜测——肺癌,恶性肿瘤。医生解释说,考虑到爷爷的年纪和身体状况,手术风险太大,不建议进行。最好的方案是住院进行化疗,试图控制癌细胞的扩散,同时需要非常精心的照顾。
从那一刻起,倭助就再也没能回家住过。医院的那个单间,成了他临时的“家”。
生活的节奏瞬间被彻底打乱。悠濯和悠仁每天放学后,先是雷打不动地进行五人组的复习——这几乎成了某种维系正常感的救命稻草——然后立刻赶往医院陪伴爷爷。
阳菜、健太和文也也时常来看望,但以前那个虽然面容严肃但说话和蔼的老头,似乎被病痛和烦躁折磨得变了样,变得异常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