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正七年冬,栖山北下的狂风卷起漫天大雪,飞雪覆盖满城,青砖城墙上少年将军长身玉立,手握长枪。
旌旗猎猎,远处草野被厚厚雪堆盖起,白茫茫的旷野,所见之处别无他色。
“主子,收到暗信,楚国世子孙镇伟与燕国公主李慕婉半月后于楚国天都举行大婚,两国联姻,乃楚国意图借燕国财力,出兵赵国。”随侍许立国将一封信纸双手奉上。
屹立的身影渐渐侧转,白发于风雪中飘动,锋利的轮廓在火把下逐渐清晰,长指撕开封口,扫过清秀的字迹,眸子杀出一抹厉色,沉声道:“李慕婉?”
许立国闻声色变,“主子,重点是两国联姻,开春后楚国定会向赵国北川发兵。”
燕楚两国于赵国而言,兵力悬殊,又逢赵国近年崛起的新北川王,骁勇善战,谋略过人,楚国连连败退,故而寻燕国作盟,以此抗衡赵国北川势力。
“出兵,楚国天都!”王林鹰眸觑在黑夜,凌厉扫过寒风。
“啊?主子,这会冰天雪地的,行军不易,北川军要跨过栖山出境,没有圣旨,咱们私自调兵攻打楚国,倘若兵败,可是要杀头的啊。”许立国言道。
信中所提,楚国借两国联姻之际,趁燕国不防,攻其不备,那么这信从何而来?真假与否?
“头自然要杀,”王林收起信纸,点在城墙的火把,风一吹化作灰烬融在雪中,“得看杀的是谁。”
许立国不明,望着长影下阶。
翌日雪势猛烈,北川城下黑甲肃立,发兵楚国。
赵楚两国接壤栖山,中间隔着北川城,若非王林麾下北川军死守大境,楚王孙凌武又岂会与燕国联姻。
楚国天都,皇宫红绸满挂,李慕婉一袭红色嫁衣,坐于妆台窥着琉璃镜,风姿绰约,仪态万千,宫外锣鼓声响,李慕婉运筹帷幄之中,随行的影卫隐刃立在暗处,“公主,时辰到了。”
“信送出去已有半月。”李慕婉视线移到镂空雕花窗外,雪势猛烈,“楚国狼子野心,威逼利诱王兄,若非燕国地势所限,近年来收成不好,兵力薄弱,我与王兄定不会应下此桩婚事。”
“原以为楚王父子想借燕国之力,抵抗北川势力,原是要借大婚之际,趁王兄不妨,马踏燕国。”
隐刃:“殿下既已暗中传信回王宫,王上会有防备,您莫要担心。”
李慕婉仿若听见楚国马蹄踏过燕国的城墙,新染的蔻丹粉珠剔透,嵌入红衣里,“即便如此,王兄恐也难敌楚国兵力。”
“是以,公主才要属下将楚国攻打燕国的信息暗中传到北川,可北川会如公主所料,来攻打楚国天都吗?”隐刃有所顾虑。
“楚国天都城内兵力空虚,那北川王近几年锋芒毕露,野心勃勃,定不会错失良机。”李慕婉手里捏着一枚纯金的莲花钗,是及笄时王兄李奇庆送的生辰礼,可做利器。
孙镇伟要在大婚攻打她的国家,李慕婉在楚国王宫,寸步难行,只能出此下策。
燕国若易主,她也不会让楚国父子算盘得逞,而这支朱钗,就是她要在大婚,送给孙镇伟的新婚礼。
“时辰到了,公主。”隐刃提醒道。
李慕婉起身,凤冠珠帘微晃,宫门涌重推开,寒风袭过嫁衣裙摆,艳红摇在看不尽光明的黑夜,风雪疾驰。
雪花密布,飘飘洒洒,吹散于高耸的宫墙,碎屑如玉一般飘零。
“公主,”隐刃望着挺立的背影,留着最后一丝希望,“隐刃与燕云阁誓死带您离开!”
李慕婉望着夜空,回眸嫣然一笑,她自然要离开天都王宫,楚国父子用燕国百姓之命,满一己私欲,李慕婉不甘心就此离去,失去唯一能够取下孙镇伟性命的大婚之夜!
“隐刃,子时,在宫墙外等我。”李慕婉踏出步子,迎着这场即将到来的硝烟。
楚国王公大臣及护送李慕婉到楚国的燕国使臣,都在等候这场大典落幕,孙镇伟直勾勾盯着喜婆搀扶而过的李慕婉,面容是收敛不住的邪笑。
风吹起红盖头,缓缓落在雪覆盖的琉璃砖,通明的宫灯点在雪夜里,李慕婉一步一台阶,朝孙镇伟走去,随着礼官唱和与乐器交响,二人朝天地跪拜。
李慕婉透过珠帘,缝隙中瞧见一片雪,那雪帘后紧随一支箭羽,“咻”地钉在孙镇伟跪地的膝头。
伴着孙镇伟痛苦的哀嚎,哨兵火急火燎闯入,“报,王上,天都城门被破,敌,敌军已,已经攻入王城,守卫都死了,来者是……”
话音未落,又一支箭羽射穿哨兵的头颅。
王宫霎时火光四射,万千箭头带着火种落在天都王宫,王公大臣四处逃窜躲避,李慕婉在惊乱中镇定从容,觑着夜空,终于来了!
密密麻麻的黑甲军中现出一抹英姿,束起的白发在暗夜的火光中惹眼,手中的长弓丢出,许立国接下,一把长抢擦过火光,直指王宫,“杀!”
北川军的精卫佯装成了百姓入城,里应外合破了宫门,大军在城外待命,夜黑风高,许立国带着人将守城门卫格杀,大军压入天都城,马蹄溅过风雪,雪幕遮盖了视线。
一匹黑马如疾风,破开宫门,朝那宫墙上的黑影跑去,王林飞身跃下,攥紧缰绳,坐稳马背,冰冷下令,“诛杀楚王,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楚宫乱做一团,楚王父子已被禁军护送离开大殿,没等到洞房夜,李慕婉失去了诛杀孙镇伟的机会,只能趁乱离开,隐刃在城内接应自己,可王宫已被北川军围的水泄不通,她需改变原有计划出宫,一抹红色消失在混乱的宫檐下。
“王爷,楚王父子不见了。”属下来禀。
长弓挂在马鞍上,王林手持长枪,面容冷酷,阴鸷道:“孙镇伟,他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