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如钟翎所愿,选择了和她共同走下去的路,这本该是个皆大欢喜的“共识”,生活应该顺理成章地回到原有的轨道上。
但他们都错了,有些东西一旦被戳破,就无法像以前一样了。
当天晚上,卧室里的尴尬就已经无法忽视。
文彦在两边的床头柜都放上保温杯,却没有立即坐上床。他问钟翎要不要一个人睡,问出口的时候,他已经坐好去次卧睡的准备了。
钟翎虽然亲切地叫他准爸爸,却没有因为他的选择而表现出明显的喜悦,他有些摸不准钟翎的心思了。
她从手机里分出注意力转向他,语气听不出喜怒:“怎么,你怕我晚上睡觉不老实,踢到你?”
果然语气不善啊,文彦想。
“不是,”文彦解释,“我是怕我晚上睡觉不老实。医生不是说,你现在需要多休息吗?”
钟翎沉默了片刻,对自己刚刚的阴阳怪气有了一丝后悔。
“不用。”她不再看着他,只是随口说,“就睡这里,万一我晚上有什么不舒服,你在身边,我也放心一点。”
她为他的留下,找了一个无法被驳斥的的理由。
于是,时隔一个月,他们又重新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不复往日相拥而眠的亲密,他们各自躺在床的一侧,中间空下了足以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这种安全距离,不知道是为了未出世的孩子的安全,还是为了彼此精神世界的安全,就好像,此刻他们之间的和平,会因为任何触碰而被轻易打碎。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这种尴尬从卧室蔓延到了整个公寓,以一种无孔不入的气势,迅速替代了原本的温馨和暧昧。
他们都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更重要的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心结,从前可以被玩笑话、被他们亲密无间的接触藏起来,而如今又浮出水面的心结。
文彦依旧会在每天下班后准时回到这个“家”。他会像个尽职的家庭主夫一样,准备两个人的晚餐。他的厨艺甚至还在进步,菜色也越来越丰富,并且不动声色地,将所有菜谱都换成了更适合孕早期口味的清淡又营养的类型。
但餐桌上的气氛,却充满了礼貌而疏离的沉默。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会为了某道菜的咸淡而斗嘴,而是文彦机械地问怎么样,钟翎言简意赅地回答可以;除此之外,他们只是安静地吃着饭,只剩下只有碗筷偶尔碰撞时发出的清晰的声响。
吃完饭,文彦会自觉地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钟翎回到书房,文彦打开电视,将音量调到尽可能低,看些他笑不出来的综艺。
明明身处在同一个空间,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但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玻璃墙,看得清对面,又没有一个人敢打碎它,因为害怕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割伤。
而对钟翎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冷战”,则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不开心。
在她的预设里,她并不在乎文彦对此事的态度。她承认,她是有目的地设计了他。所以,无论他作何感想,是愤怒还是是怨恨,她都觉得自己能够坦然地接受,她甚至准备好了一份优厚的经济补偿协议。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里,两个人的情绪都超出她的计划之外了。
他不吵,不闹,不质问,甚至比以前还要体贴周到,但他装不出来快乐。
那份快乐的消失,像一根细小的、看不见的针,时不时地,就会刺痛她一下。
这让她感到很不开心。
更让她感觉失控的是,她甚至有无数个瞬间,想要跑过去质问他:你不开心吗!
为什么除了震惊和认命,除了尊重她的选择和愿意负起责任,没有表现出一丝,对她有了两个人的孩子的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