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还是急促,指节还是不直接扣着挽戈的手,好像怕松开后她就会再次坠下去一样。
谢危行右眼金影仍亮着,那其实是不自觉的收放。片刻后他才刻意敛起。
——命火已稳。
他目光依旧落在挽戈依旧安静的脸上,她几近透明的唇上还沾着两人的血,金红和鲜红混合着一起,映得皮肤更加苍白。
漂亮、脆弱、易折。
谢危行垂眼,他到现在才恢复到从前懒洋洋的样子,片刻后,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害怕什么,好像这前半生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他想了想,把自己手腕上缠着铜钱的黑绳,解下半圈,缠到挽戈手上,小心翼翼打了个活结。
然后又翻手按住她寸关两处,指尖一点点把逸散的热力揉回经脉里。
“你又欠我一次,”谢危行在她耳侧很轻地道,才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听见,“活着还我。”
。
萧府。
这其实是桃儿进萧府的第三天。
她第一日来萧府时,就听说了夜里命堂里闹的事情:萧府十几年在外的小姐带着一个青年半夜闯入,夺走了命灯,还和萧母请来的一个道长大打出手。
桃儿当然不认识那个小姐,整个萧府也没几个下人认识。不过桃儿倒是听说了小姐带着的那个青年,后来她也偷听萧母和其他萧家人提起过。
——那是当今天子钦点的少年国师、镇异司最高指挥使,谢危行。
他们为什么要和萧母请来的道长大打出手,又抢走的那个东西是做什么,桃儿当然不知道,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但她来萧府的第二天,就被嬷嬷派给了萧二郎的院子。
“二爷脾气大,哎呀……自从那件事后,他都不出门了,也不愿意见人……没人敢招惹他,你机灵点……”
那什么事?桃儿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应了去萧二郎的院子的事,心里还是雀跃的。
她当然是带着主意来的。
二爷酒色样样都沉迷,这大家都知道。这府里早先有几个丫鬟,得了二爷欢心,居然都被抬成了通房,府里的其他丫鬟人人都羡慕坏了。
但那几个通房,近来却都被遣回了后院,说是惹了二爷不快。
桃儿咬了咬唇,心想,男人要的不过是顺从。那几个通房丫鬟真是不机灵,换成她,忍一忍,讨好一下二爷,马上就能爬上去。
她端着那药碗,进了萧二郎的厢房时,才发现这里阴森得可怕。
萧二郎不点灯,四角帐垂着,浓重的香味似乎在掩盖什么,压得人喘不过气。
“二爷,药来了。”
她轻声细气地捏着嗓子。
帐里,片刻后,才有人不耐烦道:“放下就滚开。”
桃儿应了一声,走近一些,就要放下药碗,但不知怎么的,那帐子居然自己被什么东西掀开了,昏暗的光将床上那张脸照了一半。
看见那张脸的瞬间,桃儿脑子里嗡了一下,差点把碗摔了。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恐怖的脸!
那分明不是普通的伤,整张脸皮肉新旧不一,还反着药膏的油光,眼角那道蜈蚣一样的疤,一路拖到颧骨。新旧伤被药膏糊住,下面却还有黄黄的浆水往外渗,顺着流到唇角,把唇角都泡得惨白。
那脸上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帐内闷热,呼吸一动,浓重的香气混杂着压不住的腐烂味道就翻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