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昨夜于他房门后发生的那一幕又从她心底涌上来。这一夜她竭力想要忘记他近在咫尺时的眉眼与温度,然而越是刻意抛却,那记忆便越是鲜明。
“在想……”伏陈微微拖长声音,捏捏她的脸,“在想你的确胖了。”
唐济楚面上本已浸上一点淡红,闻言那点羞赧之意全褪去了,她瞪了一眼他,“我改变心意了,我要随师父走。”
“你就拿这个威胁我?”
她朝他摆了个笑脸,很有些得意:“那就要看威胁得有没有用了。”
伏陈两手揉了揉她的脸蛋,他也有自己威胁的一套,微笑着低声道:“你且等师父走了的。”
师父在的时候他尚且敢在门后……师父若走了,他岂不要翻了天去。唐济楚顿时觉得正在自己脸上乱揉的手成了一双魔爪,狠狠地钳制住了自己。
“白衡镜,你这是仗势欺人。”
被骂的人好脾气地笑了笑,捧着她的脸凑近了她,温声道:“那你去官府告我吧。”
没想到有一天这出“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戏也是让他演上了,她想趁机捏他的脸,也被他避开了。气得唐济楚直想朝空气挥上几拳。
不过多亏了师父,师兄总算恢复了旧日的“正常”神智。城主府的日子过起来虽比乌山上更要鸡飞狗跳,师徒三人在一起,却总归是平静而温馨的。
两日后,奚问宁于夜间潜入城主府。就如师兄所说的那般,武盟养得一群废物,是抓不住奚问宁的。
彼时师徒三人坐在一处,周才宝耳力最好,远远闻见梭梭细响,便知有一老友造访。
见他朝对面的屋檐上望去,唐济楚也不禁回首一望。苍暗树色不过微微一晃,片叶飞动间,一个身影朝他们疾掠而来。
伏陈早先知会过府中暗卫勿要阻挠此人,因此他闪身入府时无一人阻拦,来人一路畅行,脚步轻快地走到几人身边,掀了檐帽,目光灼灼地先朝伏陈笑道:“多谢少城主放行。”
“奚前辈客气了。身后人追到哪里了?”
“早将他们甩开了,没人晓得我来了这里。”奚问宁答道。
唐济楚疑惑问道:“武盟的人就围在千嶂城,奚前辈躲藏了这么长时间,为何不动身离开千嶂城,另觅其他去处?”
未等奚问宁回答,周才宝先从怀中取出一物:“那你可还记得,咱们下山时一路过来,靠得是什么?”
被他捏在手里竖起来展示的,正是他们一路得以通行无阻的文牒。
“他若拿了文牒出城,这窝藏、放行逃犯的罪名,可就得由千嶂城,得由你师兄背上了。胡千树正愁找不着替罪的人呢。”
唐济楚看了一眼她师兄,伏陈微垂着眉眼,已是默认了他的话。
“此事关系重大,看来武盟此次是定要缉拿奚前辈归案不可了。”伏陈叹气道。
周才宝也是焦心不已,可似乎焦心之事又不止一件,他想了想忽然道:“要么,咱们就给他来个声东击西,小镜你前脚将奚贤弟先送出城,再放出消息,就说千嶂城官府捉住了人,等武盟的人赶到,我们佯装抓错了不就行了。”
唐济楚幽幽地道:“总之结果不都是官府的错?还不是要算账算到师兄头上?”
伏陈沉默半晌,说:“若奚前辈果真想离开,便用这个法子吧。晚辈在此还应付得来。”
至此奚问宁亦是迟疑,他本想一鼓作气离开千嶂城直奔蛇川去寻方惊尘,可一朝得知伏陈便是故友白十三的后人,他反倒束手束脚,不敢动作。
几人寻思了半天,各自权衡利弊,可谁也没下定了决心。
唐济楚正色道:“我倒有个想法。奚前辈,世人皆知你多年前被武盟所捕,陷入囹圄,若方惊尘此时听到你的名号重出江湖,将会如何?”
奚问宁却反倒苦笑道:“方惊尘并不将我放在眼中,从前是,现在应当……亦如是。”
她微微倾身,“那若是他听到云中岳这个名号呢?”
奚问宁垂眸一瞬,望向周才宝,半晌斟酌道:“那他定然会有所动作。”
她弯唇笑笑,眼睛湛亮湛亮的,“奚前辈可知,千嶂城坊间传闻,正是云中岳出手助你逃脱牢狱。咱们不妨就把这传闻传得更远些,借师兄千嶂城城主的身份,向整个江湖广发英雄帖缉拿云中岳,让天下人都知道昔日隐没江湖的云中岳现身千嶂城,以此引方惊尘出动。”
奚问宁与周才宝对视一眼,怔怔道:“这……”
伏陈听罢,竟是点头应了。
“我觉得可行。如此一来,奚前辈也不需只身前往,化被动为主动,未为不可。”
周才宝淡淡笑着,也道:“小楚说得有道理,这提议确实可行。奚贤弟,只是不知道你的想法了?”
奚问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师徒三人都同意,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况且他清楚知道,方惊尘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不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