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乌云层层叠叠,沉甸甸地,让人快喘不上气。
小院里寂静无声,每个人经过厉青崖都悄悄将脚步放得更轻,谁也不敢触她霉头。
厉青崖坐在前院,看着眼前蔫吧的植物,面色忽隐忽暗,思绪不由得回到那一天。
那一天她和米铺被管事当众举报。
管事愤怒的嘴脸,二狗子惶恐的神色,威严持枪的官兵,看似痛心疾首的林掌柜,还有指指点点的百姓,这些脸庞全都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不停地切换。
没有哪一刻,比那时候更让她想不顾一切逃走。
她心里似乎有个小人儿在不停地叩问她:你看你做了那么多事,最后还是如此下场,值得吗?
她从来没犯过那么大纰漏。面对各种指责和身上肩负的责任,她想逃,却不能逃。
因为她是拂云寨少当家。
因为她是厉青崖。就算做了错事,也要堂堂正正面对它,无论结果好坏。
那天管事的话音刚落,官兵就把两拨人马聚在一起,管事们指控他们弄虚作假,林掌柜则主张管事们毁坏店铺财物,造成巨大损失,且污蔑他们,造成名誉损失。
官兵见两边各有各的道理,而现场调解不成,就让双方递交文书对簿公堂。
管事们留下狠话,骂骂咧咧带着下人离开。而留下的厉青崖一行人则开始收拾店铺。她找到小王,厉声逼问他精米的事,小王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和小王赶去收米的农家,对方承认精米不够,就用了糙米凑,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他说既然被发现了,也只会退一部分钱。
厉青崖简直气炸了,她信了林掌柜推荐的佃户,却被他从源头釜底抽薪,让她不仅销量增长无望,试炼失败,还抵押掉店铺,欠了一屁股债,资金断裂还不上。就算目前还能经营的米铺声望下跌,销量骤降,接下来也很难有起色。
这手段真是够狠。她就这么遭人恨?林掌柜的背后,是谁这么想置她于死地?
她知道她也有错,错在冲动贪婪,错在信错人。她又该如何弥补损失?
厉青崖重重叹声气。
“喵嗷~~”
狸奴的叫声唤回厉青崖的思绪。银虎拖着它的小短腿爬到厉青崖面前,用脑袋蹭蹭她的腿,些许驱散她内心的阴霾。
银虎刚来时,它还是只见人会哈气的尖下巴瘸腿橘白狸奴。二狗子照顾几天后,它逐渐对他们放下心防,腿在治疗下也能动弹了,走路还有点跛。它和人熟悉后,尽显粘人本色,时不时想找人贴贴。
这阵子厉青崖每天忙得飞起,可早晚回来还是会蹲下来摸摸它,被它蹭一腿的毛。
银虎不仅蹭她,小院里所有人它都喜欢蹭。然而世怜视它如蛇蝎,每次银虎朝他一晃一晃奔去,他都能精准闪开,脸上如临大敌,眼神含冰,一脸铁青。厉青崖等人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
尤为奇怪的是,世怜越躲它,它越喜欢追。就算他从不让它靠近,银虎还是乐此不疲去追他。闹得世怜经常将自己锁在屋里看书,或是频频外出。
而这会儿,世怜则正悄声摸向院门,往外快步离开。
他这是要去哪?
厉青崖坐不住了,她不想再接收老崔和二狗子射来的怜悯视线,也想暂时抛开米铺的烦心事。他们都遇到这么大的事,世怜竟还独自外出。他在东云镇也没熟人,他到底去哪?要做什么?
厉青崖顺起手边的刀,远远跟在世怜身后。
一开始世怜先走向水果摊,蹲下身,挑了会儿水果,和卖果的魁梧大汉聊了几句。不一会儿,他起身离开,手上空空。接着他溜达到卖笔墨纸砚的纸斋,挑了一会儿,还是空手出来。接着他进了书局,在里面翻了会儿书。。。。。。
正当厉青崖无聊到打哈欠时,世怜又走进一家点心店,这次出来,他手里提溜着一个包袱。
难道世怜是要给他们买点心,来显示他对他们的关心?厉青崖暗暗想着,略感欣慰。
当她正准备放弃跟踪,假装不知世怜准备的惊喜。世怜转身走进一个漆黑小巷,厉青崖正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那不是回小院的路。
她不想朝最坏的方向去想。可在这节骨眼上,世怜独自拎着一包袱点心,朝他不该去的方向。若她没记错,这个巷子连着的几个小巷,都是通往城外的方向。
霎时,厉青崖什么都想明白了,原来他竟是。。。。。。
一股怒火直冲她天灵盖。她想放声大笑,笑她又是识人不清,一次次看走眼。既然他敢跑,是他违背契约在先,那就别怪她下手狠毒了。
厉青崖提起轻功,悄声靠近眼前颀长的身影。
当她伸手拉向世怜的肩膀,眼前人向左一闪,转身用折扇挡过来。见来人是她,世怜明显愣怔片刻,折扇轻轻落下。
厉青崖带着刀身直按世怜在墙上,大声逼问到:“你去哪?”
世怜别开头,长长的睫毛轻颤,回答她的是他的沉默。
他的不配合让厉青崖异常愤怒,气到深处反倒笑出来:“说不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