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十指相扣。坐在书桌前,我做出了这个动作。除了一盏台灯,此刻这间地下宫室没有其它光源。
也许一双手握着我要我祈祷,但我不知道要祈祷什么。
我的邮箱还没有学校的回信。
自从我从福克斯回来后,我的日常便进入到一种琐碎又平静的状态,我对此没有意见,我可以成为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一个局外人。
凯厄斯是这场观看里唯一的破坏,他抵消了这一切,而且是有意地抵消了,用他可恶的眼神,可恶的行踪、可恶的藏书室、这里没有什么是不经预谋的。
有时,我听见他的脚步在门外踱过,然后精神恍惚,莫名的产生了某种感觉,就好像我不是一个人在这生活,而是两个人——
他和我。
我曾试图辨认出另一些卫士,但最终失败了,我只能听出他的脚步。因为他后来撤走了看守我的护卫,而且有意地经过我,用走,一步踩一步。
那脚步声成了地宫生活里唯一的报时器。不急促,也不拖沓。每当它响起,我就放下手中的书——通常是这座城市以及周边地区的旅行指南,我会下意识屏息,直到那声音经过门口,渐行渐远。
有时,脚步声会停顿。
门把手并不会被转动,他只是停在门外,几秒后,声音又再次响起,整个过程就像一种精心设计的折磨。
我通常在他经过后去吃饭,时间是上午十二点。我已经不再等沃尔图里的护卫送来一顿丰盛大餐。我去外面找一些小馆子,偶尔去几家固定的咖啡馆。
一个阴天,海蒂带我去了一间高档酒店旗下的咖啡厅,她喜欢重温高档场所的人类礼仪。而我自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会选择这样一些地方,因为我的钱不够在那里吃正餐。但是,如果我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带着笔记本去那儿点一杯咖啡,只点一杯咖啡,他们不会注意到这个情况,当然,他们也不在乎。
哈哈,我对此很高兴。我高兴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起嘴唇,嘴角向两边提起,维持这个动作,直到我唇部的肌肉微微酸涩。
海蒂带我去过一次,而后,她递给我一张黑卡,她说,这张卡能满足我的任何要求,当然,除了购买船票或机票。我收下了,首先去银行换了零钱,每个星期换一次。我热爱这项活动。我想,我是有意地保留了生活中的日常用度和习惯。
我不是他们那边的。我是你们这边的,我对着咖啡小店的紫色爬藤花说。但是嘛,包点简单三餐的费用不算过分。
今天,我哪儿都不会去。
因为就在昨晚,我亲眼看见,马库斯将拉文纳教堂的手稿放到了藏书室深处,那里有张巨大的黑木书桌,几千年来像一座孤岛似的伫在黑暗里。
那是凯厄斯的地盘。
他们根本不打算告知我的“天赋“,这不代表我会坐以待毙。而且,他们越隐瞒就表明越忌惮,这意味着我大概率是个威胁,我的能力可能具有相当的攻击性。
很好,我是铁板一块。什么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对宫殿内的一尊雕像道,都告诉你了,我是个法兰西愤青。浑蛋。
最近几天,阿罗热衷于接待远道而来的埃及同类,一群年轻的“朝圣者”,“朝圣者”,他们被这么称呼,其中的有些好奇沃尔图里的存在,有些则渴望在这里谋得一官半职。沃尔图里非常鼓励这种行为。这也给我腾出了时机。
我搞了一个二手傻瓜相机,几卷胶卷。我要把那些手稿拍下来。只要能看到,我总有机会把它搞懂。我在傍晚行动,朝圣者通常在这时抵达。
相机被我藏在左边口袋,手被绷带吊起的那边,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吊起我的手,就像吊着一个“后退!!!”的黄字警示牌。
藏书室的门被打开时会发出“喀嗒”一响,紧接着,冷气从门缝里钻出来。推门进去,但永远不要忘记关门。
空间内部散发出另一种更森冷的古老花岗岩的气息,书架一直向上生长,顶端没入阴影。完完全全仰头才能看见最高处——冷白的光束从窄缝中斜射而下,微小的灰尘在光里悬浮、缓慢地旋转,下沉,一场永无止境的降雪。
我朝内走了几步,目光探到最里头的书桌。很好,一个人也没有。
眼睛快速地在桌上扫一遍,把身后的高背椅推开,钻到书桌底下,刚想一个一个地扒开抽屉,我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清楚拉文纳教堂的手稿长什么样子。
我得冷静。想想马库斯的动作。站在右边,手下垂,是的,我没看见他的手高过桌面,我重演他的动作,整个人跪倒椅子上,模拟他的身高,然后,手向下,再下一点——正好对着的那个抽屉——拉开——赫然一叠衰败的纸张。
心猛地跳动了。
噢,赛琳,我承认我是有点小聪明。咳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