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看向病床上那个男人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敬畏和…无法言喻的绝望。
她所有的底牌——金钱、产业、她自己…在这一刻,都变得如此苍白可笑,轻如鸿毛。
医务室里,只剩下年轻秘书压抑的抽泣声、排气扇单调的嗡鸣,以及薛晓华牙齿打颤发出的、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咯咯”声。
我依旧靠在病床上,目光平静地扫过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薛晓华,最后落在那惊慌失措的年轻秘书身上。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历经风暴后的、深不可测的沉寂。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坠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权力的冰冷质感,清晰地响彻在小小的医务室里:
“现在,薛董事长,”
我的目光重新锁定薛晓华那双因恐惧而失焦的眼睛: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就从…民华集团旗下矿山工人的尘肺病保障,和北山坳矿区的安全整改方案开始谈。你觉得如何?当然,建设药企,保证人民群众利益,那就更好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女秘书此刻才看清昏暗灯光下病床上那个满身是伤的男人——正是她口中刚刚宣布了身份的副市长!
秘书的脸瞬间变得比薛晓华还要苍白,如同刷了一层劣质的白垩。
那双原本盛满惊慌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因极致的错愕和恐惧而急剧收缩。
她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僵硬的抽气声。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阿民………你居然是……江…江市长!”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干涩、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和一丝撞破某种禁忌秘辛的惶恐。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床上的人,更不敢看自家那位仿佛被抽空了魂魄的董事长。
她能做的,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度僵硬的礼貌性笑容,声音细若蚊呐:
“您…您好!对…对不起!打扰了!”
话音未落,她像是逃离即将爆炸的现场,猛地转身,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几声慌乱急促的脆响,几乎是踉跄着扑向门口,仿佛再多停留一秒都会被那无形的、名为“权力”的威压碾碎。
门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将她仓惶的背影彻底隔绝在外。
随着关门声落下,医务室仿佛被投入了更深的死寂。
那声“江市长”的称谓,如同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了薛晓华混乱泥沼般的大脑核心,彻底凿穿了她最后一丝幻想的堤坝。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光滑的瓷砖缓缓滑落。
昂贵的丝质裙摆在地板上堆叠出凌乱颓靡的褶皱,像一朵骤然枯萎的曼陀罗花。
她没有试图站起来,就那么无助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腿蜷曲着,手臂无力地垂落。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直直地投向病床上那个熟悉又陌生到极点的男人。
那张英俊而此刻带着伤痕的脸,曾是她午夜梦回最深的慰藉,是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禁锢在身边的珍宝。
而现在,这张脸却代表着一种她穷尽一生积累的财富和地位也无法企及的、冰冷而遥远的权力巅峰。
“阿民…”
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反复摩擦过,沙哑、干瘪,带着灵魂被抽离后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虚弱。
“你…你竟然是副市长…你为什么是市长啊……”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却显得比哭还难看。
眼泪无声地再次滑落,这次不再是愤怒的岩浆,而是冰冷的、带着彻骨绝望的寒霜,在她精致却已显憔悴的脸上冲刷出蜿蜒的湿痕。
“我…我像个傻子,是不是?”她低声喃喃,眼神迷茫地飘向天花板惨白的灯管,仿佛在质问那冰冷的光源,“我以为…我有钱…很多很多钱…我掌控着民华…在临江城,没人敢不给我薛凤仪面子…我以为,我能用这些…把你牢牢地拴在我身边…像锁住一只金丝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自嘲和懊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深的伤口里挤出来的血滴:
“我甚至…我甚至想把我奋斗了半辈子的江山…整个民华…都当做嫁妆送给你…只为了换你一个点头…”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想起那个“交易”就觉得荒谬绝伦,痛彻心扉,“我以为那就是我能给出的最重的筹码…我以为那足以打动任何人…”
她缓缓地低下头,视线重新聚焦在我的脸上,那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卑微和清醒的绝望:
“现在看起来…我真是想多了…想得太美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那是所有希望被彻底碾碎后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