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这件衣服和后金的服饰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两边隔得很近,文化交流不断,唯一直观能看出区别的,只有他腰间折搭着的两条五尺长、镶有万字符、折口向内的白色哈达,女真没有献哈达的习俗,这是蒙古的传统。
精致的白哈达尾部,挂着新娘亲手做的荷包。
这也是于微的一作。
手臂上的手忽然松了,下一瞬,多铎的手垂下,握住了于微的手,于微抿唇,有些尴尬。
为表尊重,也因为于微的确没有可以护送她出嫁的父兄,父亲莽古斯作古多年,大哥寨桑也英年早逝,继父索诺木的尸骨也凉透了,弟弟奇塔特还没有马背高,只能由多铎亲自来到科尔沁迎亲。
这是后金与嫩科尔沁两族联姻史上,破天荒的头一遭,由新郎亲自来女方家中迎娶,而非由女方父兄护送新娘到男方家中成婚,可见后金方面和新郎对这桩婚事、对新娘的看重。
毕竟是国君福晋的亲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
二人在庄重的乐曲声,与族人喜悦目光的注视下,拜火拜天拜祖先、长辈。
毡车缓慢前行,于微半边身子探出车窗,不舍的望着跟车而行的童尘,童尘跟着车,两人的手在颠簸中相握,又因为毡车的加速,而被迫分开。
两行热泪顺着于微的脸颊滚落,她真的哭了啊。
毡车走走停停,天明进发,天黑扎营,前行一段时间,还会停下来略作休息,楚越看着窗外逐渐陌生的景致,嫩科尔沁草原,早已不见在身后,她只觉得心情凝重,不像是结婚,像是去下葬。
黄昏时分,车队扎营,于微关上车窗,准备休息,谁料车门忽然从外被打开,紧接着,一道身影便挤了进来。还宽阔的毡车,因为多出的一个不速之客,陡然变得逼仄。
于微望着离自己不远的多铎,往角落缩了缩,“你进来做什么?”
多铎扫了一眼不断后退的少女,“外面冷。”
于微一时语塞。
她咬咬嘴唇,对多铎下了逐客令,“我们还没成婚呢,你出去。”
多铎回头,望着于微,“怕什么,你来不就是为了嫁给我吗?”
说着,他朝于微伸手,于微大惊,浑身颤了一下,本能后缩,多铎也愣了一下,手落到于微身侧的棉枕,肘下陡然一空,她用来凭靠的棉枕,被多铎夺走。
多铎将棉枕搁在身后,自顾自躺了下去,或许是毡车里太过舒适,于微听见他微微舒了口气。
这真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于微坐在角落,进退两难。
多铎并没有睡觉,睁着眼睛仰望车顶。
两人独处一室,安静让气氛逐渐凝滞,过了一会儿,多铎忽然翻身坐起,吓得正出神的于微一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彼此打量。
在成婚之前,他们只见过寥寥数面,一只手就可以数清,好像也没说上过话。
“你不要害怕。”多铎安慰于微道,“我既然娶你做福晋,就一定会对你好。”
“谢谢,但我不用你对我好,我自己能过好。”
于微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漫长的送亲队伍,载着的可不是空气,是她的陪嫁,何况,盛京还有她贵为国君福晋的姐姐哲哲,和将来会宠冠六宫的侄女海兰珠,以及生下大清二代目顺治帝的侄女布木布泰。
她只想躺平,有这背景也足够躺平的她过得很好。
多铎显然被于微这句话噎住了,好半天没能接上下一句。
好半天,他才说出一句,“你们科尔沁的女人还真是剽悍,一点面子不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