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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灯如昼。
街市火树银花,熙来攘往。
剑南道的军伍驱逐匈奴,于这日凯旋。
百姓避让两侧,此起彼伏地欢呼着。
她迷失在喧嚣的人群里,一抬首,便越过幢幢的人影,看见簇拥在最中间的少年。
他打马自街头过,眉眼清隽,在绚烂的花灯映照下,瞳眸灿似繁星。
身在众星捧月之中,矜贵却不倨傲,意气风发。
他们说,那是今上的嫡五子。
翩翩年少,初露锋芒,不过才十五的年纪,便能随军出征,运筹千里击溃敌军。
如无意外,他便是未来的储君,平治天下。
是她永远都无法触及的,谪仙般的人物。
……
透绿的茶水自壶口缓缓注入杯中,压过屋外的雨声,潺潺地响在耳畔。
只是出神的刹那,水便溢出茶瓯,洒落在她的手上。
手背传来的灼痛,让沈玉蓁倏尔回过神来。
过往的回忆登时如泡沫破碎,烟消云散。
她不由得咬住下唇,疼得轻嘶一声。
她唯恐露出端倪,忙是将斟好的茶递到他的手边。
怎知这时,一方素白的绸帕忽然递到了她面前。
持着绸帕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匀称如同玉琢。
沈玉蓁的目光沿着他月白的广袖上移,最后停在了他蒙着绫带的眉眼间。
他仍是方才那副专注棋局的模样,清逸疏冷,让人瞧不出半点情绪。
为她递出这方绸帕,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透着几分君子谦谦的体恤。
可沈玉蓁却在这一刻不寒而栗。
她轻颤着指尖,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绸帕。
指腹在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掌心。
因为淋过雨,她浑身发冷,双手亦是冰凉。
然而适才触及他掌心的时候,她也未曾感受到半点温度。
——他的手,似乎比她的还要凉。
沈玉蓁拿着绸帕轻拭手背。
刚刚茶水烫伤的地方已经通红一片,在她莹白的手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但她好像浑然不觉。
她微垂睫羽,怔怔地看着面前摆放的棋盘。
上面的棋子黑白相间,缠斗得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