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治疗室?”邝振邦抢过钥匙,一头扎进隔壁治疗室,拽出行李箱,解锁打开,吸入剂就放在最外侧。他年纪大,如此迅速地蹲下站起,眼前发黑,走路摇晃。
翁宝玲接过吸入剂丢给梁兆文:“快给他。”
吸入剂经接力传到邝永杰手里,他咬着药盒,用力一吸,药粉随呼吸进入支气管。邝永杰的呼吸逐渐平稳,涨红的脸一点点褪色。
梁兆文说:“这两天下雨,降温又刮风的,屋内粉尘都刮起来了。”
“肯定是。永杰对粉尘过敏呢。”尤倩雯抚着他后背。
邝振邦:“这药你随身带着吧。放在行李箱里要拿不方便。”
邝永杰还没缓过劲,眼神呆傻地点头,但‘行李箱’三个字似机器人的触发词,瘫软身体已经从地上弹起,脑子才后知后觉地拉响警铃。
他快步窜进房间,直接提起箱子,也没注意拉链没拉,箱口大敞,掉落的衣物卡住滑轮。他硬着头皮几乎是连拉带拽地提箱往外走,衣服边走边掉。
他尴尬解释:“我把行李箱拿回房间。”
邝振邦疑惑:“你人不舒服就去躺着休息,我们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就好。”邝永杰急切地打断,说完才觉得不好,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嘛。他眼睛滴溜溜地转,左瞧右看,一会观察邝振邦,一会向尤倩雯求援。
尤倩雯另起话题:“我一会打水把一楼两个房间都清理一遍,你们的东西各自整理好。粉尘大,对你不好。”
邝永杰弯腰捡衣服。心里虚,他不敢睁眼瞧人,只用余光偷瞄,手捞起衣服就往行李箱拉开的一条缝里塞。
邝振邦冷冷问:“你箱子里藏着什么不能让大家看的东西吗?”
“我、我哪有。”邝永杰舌头打结,头却高高昂着。
针管和药剂都用塑料袋包着,藏在最底层的暗格里。上面有衣物,有书籍压着,根本看不到。
打消父亲疑虑的最好办法就是‘坦诚’。
他索性打开行李箱,把书籍放到桌上,衣物也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床上重新叠:“爸。你看吧。我行李箱没有什么不能看。只是来得匆忙,衣服都是随便塞的,我怕你说我不整洁,才不敢打开。”
尤倩雯伸手帮着叠衣服,边叠边抱怨:“这种事弄不好有什么怕的。你早说啊,让阿姨给你叠不就好了。”
邝振邦不悦:“叠个衣服要多久。这种事他自己都做不了,白长这么大了。”
这些天,邝永杰天天说邝振邦偏心,尤倩雯举了一堆示例来说明父亲对他的关心,现在一句粗暴的责骂把她的安慰都变成了无用功。
尤倩雯同样不满:“永杰哪有时间啊,学校的课要上,还要上你布置的管理课。不会叠衣服能说明什么。我们花钱请保姆就是来做这种事啊。”
“邝振邦。你平时叠衣服吗?难道你的年纪也白长了吗?”
“你简直莫名其妙。”
“永杰是做得不好,不听话,又娇气。这不是在改了吗?你是他的爸爸啊。他都这么大了,你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开箱子检查,孩子的脸面往哪放?以后谁还瞧得起他?”
“他有今天全是你这么惯出来的!”
“我只有这一个孩子了,你不疼,我还不能加倍疼他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在乎他了?”
“天天怀疑他藏东西,这就是你的在乎吗?”
尤倩雯永远是表面强硬,私下纵容。这是她第一次顶撞邝振邦,即使她明知这是邝永杰的错,她也要替孩子讨个说法。
两人越吵越大声。
梁兆文额角冒汗,食指挠了挠鼻梁骨,趁着几人不注意溜出房间,上楼关进房间,只求邝家的育儿纷争别波及到他。
翁宝玲则后退两步,贴着房间门。
她的右手绕到后背,悄悄伸进房间,伸向桌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桌上的哮喘吸入剂收回衣兜,又伸进裤兜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哮喘吸入剂,不动声色地放回原位。
她和尤倩雯那个蠢货说过很多假话,也说过很多真话。
最真的一句便是——
权和利才是她这辈子最爱的。
通往利益最大化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她都要逐一扫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