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永杰听不懂梁兆文是在为他解围,只觉得他是在指责他药瘾重,愤愤道:“我没有碰那个!梁兆文,你乱讲!闭嘴!快闭嘴!”
怒气直冲脑门,耳朵的鼓声再次响起,比前几次更激烈,邝永杰不受控地大叫:“啊啊啊啊!!”
屋内的始作俑者也被吓到,翁宝玲的手伸进口袋按了按遥控器,把隔壁的那个次声波暂时关闭。
邝永杰的叫喊并没有停下。
真奇怪。他不躺在楼下的床上,应该听不到这声音才对。这个声波顺着水管定位传播,是专为他定制的。翁宝玲记起当初改装盒子的技术员和她说的,某些频率的次声波和人体器官的振动频率相近,容易和人体器官产生共振,对人体有很强的伤害性。技术员问过她改装这个干嘛?她说要用来除鼠。
邝永杰是这个家里最碍眼的一只鼠。
高调、跋扈、爱惹事,公司的脸面因他丢尽。
现在他被声波扰乱思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听,也可能是真的出现了幻听。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翁宝玲喜闻乐见的。
邝振邦烦透了,朝梁兆文使眼色。
梁兆文去洗手间,拧来条冷水毛巾,往邝永杰脸上贴。
冰凉的毛巾扑在脸上,邝永杰打冷颤,停止喊叫,但身体的难受没有减少一丝一毫,两只食指塞进耳朵,死死堵住。
“再安排一次血液净化吧。”邝振邦说。
梁兆文点头:“过两天我再给他做一次。”
尤倩雯问:“这两天要做什么给他补补吗?”
“可以做点他喜欢的。主要是他需要休息。”
“不。不。不。我不要休息。”邝永杰再次狂躁起来,现在那个房间,那张床对他来说是困住他的牢笼,是折磨他的炼狱。
“妈。我不想回房间。我不想睡觉。”邝永杰握紧尤倩雯的手。
她抬手,覆上他脑袋。
新长的毛茬扎在掌心,尤倩雯想起初中那会,邝永杰剪飞机头,学校不允许,多次下达整改通知,家长无所谓,邝永杰更无所谓,怎么都不肯剪。教导主任一怒之下,拿剪刀把他的长刘海给剪了。坑坑洼洼的头发难看极了,邝永杰只得剃光头。那次,他坐在理发店哭了很久,尤倩雯很生气,数封举报信寄送到教育局,直到把教导主任踢出学校。
摸着毛茬,尤倩雯心如针扎。
她的儿子又被欺负了。
可这次她毫无办法。
她不知道敌人在哪,不知道向谁讨要说法,只能尽力安抚:“不睡不行啊。你都多少天没睡了?身体受得了吗?要不,你来我房间?妈妈陪着你。”
邝永杰应下。在她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扶着墙往旁边房间走。
邝振邦扶额:“吵得我的觉都没了。”
翁宝玲应声:“谁说不是呢。”
“梁兆文。”邝振邦问,“他再做一次血液净化会好吗?”
梁兆文不确定:“会好一点。”
邝振邦叹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好。”
—
换了房间,邝永杰卧在尤倩雯身边,像小时候那样,牵着母亲的手,他侧过脸,埋在枕头里,想变小,想躲进枕头的棉花里,想把自己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