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贡院。所以不管官员们心里如何惊叹,都不敢说出声,只用眼神交流。但布政使朱宗文能说话呀!一开始细品,他觉得有韵味,再一细品,太棒了。最精彩的一句,忙趁东风放纸鸢。只一个“忙”字,生动刻画儿童奔跑、拉线的急切神态。童真、童趣、童心,都跃然纸上。朱宗文激动的脸色涨红,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他好歹是一省之尊,立马按捺住心里激动,当即宣布:“张生员,已经提堂完毕,我个人认为他过关,各位以为如何?”堂内其他官员,纷纷点头。陈胤宇也点了点头。“那好,”朱宗文道,“来人!把所有过了院试的举子召集起来,到文庙门前集合。”过了院试,第一件事就是在文庙的大成殿,叩拜至圣先师。这件事,过关的举子也知道,所以都没离开。一接到命令,就都到贡院旁边的文庙门前规矩的集合。一排一排的站着。站位是按照名次来,井然有序。都到这个时候,自是安静的执行了,谁也没必要自找麻烦。前三名,站在最前面。唯独缺张子舟。过了一会,张子舟信步走出来,走到一众举子的最前面,和另外两名举子构成三角形。“嘎吱”一声,文庙的门,缓缓打开。衙役朗声道:“诸位举子,请缓步入文庙,不得高声喧哗,不得交头接耳,进——!”张子舟带着举子们,按名次改成纵队,从正门鱼贯而入,一个个迈过门槛。正门叫禄星门。过了禄星门,就是大成门。在门下站立着,等队伍重新整齐,再由学官带着,缓缓地往里走。都在大成殿前的广场站着。“跪!”学官高声。举子们跪下,听到一声“拜”,纷纷拜倒。“起……礼毕!”“乡贤祠……跪、拜。”“名宦祠……跪、拜。”把这些都跪拜了,就算是完成了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拜谢座师。这个座师就是院试主考官。陈胤宇也按惯例,向众举子说了一番话。其中,他专门强调了提堂一事,表明此次院试的公正。举子们面面相觑,虽然都不敢说话,但心里都已经看淡了。其实,就算没有提堂这一出,大家在心里都默认,这一届的院案首必然是张子舟所有。尤其是和他一个考区的,回想起来,就像是度过了一场噩梦啊。都顾不上泛酸,心里只期盼着不落榜就好。由此可见,张子舟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多大。陈胤宇说完,开始第三项,授生员牌照和蓝绸四匹。做了生员,穿的衣服自然和以前不一样,分为常服和公服。公服是祭拜至圣先师的时候穿,常服是平常接待贵客的时候穿。都是蓝色。由于过院试的举子高矮胖瘦不一,是以没有赐服,而是赐蓝绸,让举子自己带回去做衣服。张子舟是第一个。他一边接受御史赐给他牌照、蓝绸,一边问:“御史大人,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你讲。”陈胤宇微笑着道。“我想进县学。”张子舟早就想好了,“离家近。”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隆县现在是他的地盘,从上到下都有他的人。隆县又是经济大县,水陆交通非常发达,赚钱容易得多。陈胤宇点点头,“没有问题。”张子舟高兴的退回原位。等流程走完,已经是生员的举子们,神采奕奕的走出文庙。傅范捧着蓝绸,哭的那叫一个伤心。终于,终于……中了秀才,回望前程,就像在梦里一样。而让他能有今日的人,正是张子舟。于是,他又转身向张子舟郑重的施了一礼。张子舟正看傅范哭呢,还想着怎么安慰,突然来这一下,有些懵了。“别,别拜我了。”在文庙门前拜他,这大礼他受不起。“理应拜你。”张子扬也突然很严肃了,“这些日子,要不是有你的照顾,我们要吃多少暗亏。”说罢,和傅范站成一排,向张子舟郑重的施礼。这事闹的。都是一起走到现在的同窗,即便前面还有些别的心思,现在也只剩下朋友、兄弟之情。张子舟退了一步,小小的还了一礼。三个人面对面,都笑了起来。“走,咱们吃点东西。”张子舟邀请道。一起朝着会馆走去。走着走着,张子舟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按规矩,我本来应该在府学念书。”“嗯,对呀。”傅范不觉得这有啥问题。“可是,我跟御史大人说,我要待在县学。”张子舟道,“如此,府学就缺一个人。”张子扬和傅范面面相看,心里都生出一个想法,进府学。,!好巧不巧,知府娄渊是舟哥儿的死党。走关系,谁能比得过舟哥儿啊。沉默了一会。傅范下定了决心,对张子扬道:“扬哥,你去吧。我跟着舟哥儿,一边读书一边写传奇,减轻家里的负担。”这一趟出来,如果不是有张子舟的帮忙,光靠自己,要露宿街头。张子扬听完摆手,“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们傅家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就不是傅家了。”家族给生员补贴,积极性那是相当高,跟傅范做学子那会儿,不可同日而语。“还是你去吧。”张子扬道,“我跟着舟哥儿,有他在,我就相当于有了半个老师。”张子舟嘴角一抽一抽的,这可不敢当。傅范一听,那就更不想走了,“我也想跟着舟哥儿。”两个人齐刷刷的看向张子舟。等等!这事儿,咋又回到我这里。张子舟本想让两个人自己解决,没料到,他们已经形成路径依赖。“这件事嘛。”张子舟想了又想,“还是范哥儿去府学吧。”迎着傅范略带失落的眼神,张子舟解释道:“第一,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府学的名额不能让其他人占便宜。第二,有娄知府在,你也不会吃亏。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府学的教授比教谕好。”最后一条,尤其关键,名师出高徒嘛。:()寒门状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