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瓦片从屋顶砸下来,给江荨磕得头破血流。可能是仗着这是在游戏里,她半点也不惜命,从废墟里爬起来,跨过那条差点砸着她的横梁,朝梨宛墨的方向去。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杀了你。”梨宛墨冲她说。
“我不过去,我就在这待着,我想陪着你……”江荨站在原地,竭力保持镇定,但她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语气根本掩饰不住惊慌。
像一张单薄发皱的宣纸,素白无暇、赤诚坦荡,经得住墨毫恣意挥洒,却堪不住任何搓揉撕裂。这样的女子,应该被人珍惜着对待。
看着这样的江荨,梨宛墨实在讨厌不起来。
话说回来,梨宛墨着实不应该讨厌江荨。
修无情道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喜怒怨憎种种鲜明的感情,无论在何种境遇之下。
玉流仙尊也说过类似的话,大意是说:不要去讨厌任何人,无论是弱者还是强者,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用你的剑为自己说话。
梨宛墨在这方面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她把世上的人简单地分为两类:该杀的和不该杀的。
一个人如果活在世上危害他人,那就该杀,无论是强是弱、是敌是友。
除却这些,剩下的就是不该杀的。
这种判断标准不掺和任何情感,以此为依据,江荨万万罪不该死,梨宛墨也不该厌恶她。
想清楚这些,梨宛墨语气冷淡下来,她问:“你为什么回来?”
江荨睁大无辜的眼睛,揉了揉眼睛旁边的灰尘,迷茫道:“啊?”
梨宛墨:“你已经可以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一时间,江荨的恋爱脑占据了上风,她甚至有些高兴地问:“宛墨,你是因为这个而生气?”
梨宛墨纠正:“我没有生气。”
修无情道的人,哪那么容易生气?
江荨弯唇笑笑,将花束抬起来给她看,“我出去外面摘了些花,没有想要离开。我才不会丢下你的。”
这话有点不太对,梨宛墨并非那个意思。
梨宛墨看着笑得金光灿灿的女子,再看一眼她怀里的花束,心里涌起一丝稀里糊涂的愉悦,冲淡了她对于“身体无法动弹”这件事的烦闷,她也懒得再计较什么。
“离太远了,我看不清楚你的花。”
江荨灰扑扑的小脸亮了几分:“那我可以过来吗?”
梨宛墨没有说“不”,江荨提着裙摆过去,半蹲在梨宛墨床畔,将花束放在她枕边。
还未定睛看清楚女子的样貌,梨宛墨先闻到了一股清冷幽香,夹着草地露水的新鲜气息,令她心神微微一荡。
脑海里浮现出女子在月色下摘花,裙摆被露水打湿的画面。
有一句诗说“露脚斜飞湿寒兔”,倒也应景。
梨宛墨抬眸看着江荨,可怜的小废物睫毛上还粘着灰,但丝毫不影响她笑起来时过分明亮的眼神。
在和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小废物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快乐吗?
“我被困住了,身体动不了。”梨宛墨第一次对人示弱,眼神却似冰霜冲坠寒潭,激起江荨心中一凛,寒意从骨子里冒出来。
梨宛墨看着她说:“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杀我的绝好机会。”
江荨怔住,梨宛墨眼神含光,竟存有几分幻想,想象着小废物能够举起剑杀了她。
那画面一定很荒诞。
可梨宛墨现在就是生不如死。尽管情蛊被压制住了,身体仍不能动。
无论她如何尝试,即便用灵力给这一方世界震得地动山摇,将这小屋碾成粉碎,她的身体也不会听从使唤,就像一副根本不属于她的傀儡。
这个想法令她发毛,无意中唤醒了她内心深处某种隐蔽的无法形容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