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知道今晚回家,铁定又躲不掉父母的一顿数落。
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下午的时候,许知韵痛经犯了,猛烈的程度一度让她怀疑人生。
她跟班主任请了两节课的假,回家吃了药,倒头就睡了过去。
睡到晚饭的时候,许知韵被一阵麻将洗牌的声音吵醒了。
哗啦啦的撞击声里,她隐约听见有人说话,说严聿摊上个崇洋媚外的妈、和自暴自弃的爸,真是可怜。
许知韵听见妈妈叹息着附和,“也不知道赵美娜到底怎么想的,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还不满足,国外有什么好?”
“我听说她去国外找了个有钱老头,出钱给她办了好多画展,人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艺术家。”
“艺术家又怎么?艺术家就可以不管儿子丈夫了?嫌贫爱富,这种女人,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几人哈哈地笑起来。
浑浊的噪音里,有人突然开口,“你们家姑娘是不是跟严聿走挺近的?”
“那当然,就住隔壁啊,还要多近?”
大家又都哄笑起来。
“那感情好,想你们当年求神拜佛也没能得个儿子,有严聿当女婿也不错。”
“对啊对啊,不都说女婿走得近,也就等于半个儿子了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好像许知韵并不是一个具有意志的人,而是个无关紧要的工具,用来留住严聿,从而满足父母自私的遗憾。
一片嘈杂之中,许知韵听见爸爸笑着说:“那也不是不行。”
从记事以来,生活在父母给的比较和压力中,许知韵一直都很焦虑。生病请假都是半天,而且只要条件允许,她可以拖着吊针瓶学习。
可是那一天,是许知韵十多年的学生生涯里,唯一的一次缺席。
她就那么睁眼躺在床上,直到外面的牌声散了,才从卧室里睡眼惺忪地走出去。
她跟父母说自己痛经很严重,吃了止痛药也无济于事。
然而只有她知道,她不是痛经,也不是故意逃课,她安静地等了三个多小时,只是因为不敢推开门,去面对那一张张嬉笑打趣的脸。
而那一晚,父母一次也没有问起过她吃了什么药?还痛不痛?
他们只问她,为什么没有考到第一名?
也是那天过后,许知韵不想再搭理严聿。平日里见面还会斗两句嘴的人,渐渐地只会绕着他走。
可回家那段路总是避不开,严聿会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哪怕时间再晚,哪怕可以避免,许知韵也总会在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下,看见那个清俊的身影。
“你别再跟着我了!”
许知韵忍无可忍,跟他正面对峙。
本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狡辩,说自己只是路过,严聿却迎上她的视线,说:“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躲我?”
许知韵愣了一下,狡辩说没有躲他。
严聿嗤笑一声,回敬,“那没办法,我走自己的路回家,爱等多久也是我自己的事。”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许知韵谎话说得像真的,“因为我不想让他看见你在街口等我,然后误会你送我回家。”
面前的人眉头皱了皱,眼神忽然冷了下来,“许知韵,你骗谁呢?”
“我没骗人!”许知韵来了脾气,非要争个输赢,“我……我喜欢的人,就是你那个哥们儿李煊!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你以后最好都离我远一点!”
气势慑人,有理有据,许知韵自己都要信了,严聿却只是轻轻挑了嘴角,哂笑一声。
于是当晚回家,许知韵就像模像样地给李煊写了一封情书,第二天在上学的路上,当着严聿的面,把情书交给了李煊。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严聿看她的眼神,震惊意外之余,还有一种奇怪的落寞。
那是一种从没有在严聿脸上出现过的错愕和失败,好像小狗被抢了最心爱的玩具。
许知韵突然有点开心,她终于赢了严聿。
因为她轻而易举地就抢走了他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