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整,收购方叠润、出让方dingao、转让标的波尔特酒店、法律尽调团队、财务尽调团队、商业尽调团队几方人员依约齐聚在波尔特漫云酒店三楼会议室。
然而,会议依旧未能准时开始。
叠润的项目负责人王希脸上堆着歉意的笑:“我们集团对这次并购波尔特酒店非常重视,集团副总经理宋景行总原本在新加坡出差,也特意赶回来亲自参加今天的尽调工作启动会,麻烦各位再稍等片刻。”
谁?
叠润集团副总经理是谁?
宋景行?
耳朵敏锐捕捉到某个名字,温澄在笔记本键盘上翻飞打字吐槽的手指顿住。
大脑只空白了一秒,他顾不上回复陈蓦的信息,迅速打开浏览器,搜索叠润集团,很快在集团官网上找到了副总宋景行的介绍。网页上有照片,那张轮廓冷硬、眉眼深邃的脸将温澄的侥幸心理赶尽杀绝。
温澄登时眼前一黑。
能怪谁?
要怪,也只怪他自己疏忽大意,只跟助理律师要了标的公司的基础资料来看,忘了顺手查一查其他各方的信息,才会被意料之外的重逢打得措手不及。
照片里,宋景行的眉眼跟八年前一样好看,可眼里的光却令人陌生,冷峻,锋利,像八年前的那个冬天,将温澄困在奉城的那场风雪里。
宋景行一定不知道奉城的雪天有多冷。
那是长在南方的温澄,十六年来见到的第一场大雪。
在那之后,他又见过很多场雪,在伦敦,在布里斯托,却再没有一场雪下得那样大那样冷。
他也再不允许自己被丢弃在漫天大雪里。
故人往事劈头砸来,温澄一时恍惚,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动静都全无察觉,直到宋景行被迎至座位上,才猝然回神。
长方形的会议长桌,宋景行就坐他的对面。
不似第一次见面时,他拘谨站在三合路那栋小楼空阔的客厅里,抬头仰看从二楼探身出来的宋景行;也不似去参加今州大学的活动,他远远望着舞台上的宋景行,炙热的目光被淹没在满场欢呼和掌声里。
这一次,他就坐在宋景行的对面,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与他平视。
大概经过八年的时光濯洗,每个人都会被剥去一层旧日的皮,眼前的宋景行与温澄记忆中已经很不一样。
他比以前还要瘦,目光很亮,眉宇间却浮着一层灰暗的倦怠,穿一身深色西装,显得身形越发颀长,银灰色的领带,打着漂亮的半温莎结,温顺地贴着雪白的衬衣。宋景行二十多岁时那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明亮张扬的锐利已经沉了下去,炼成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稳重。
温澄盯着宋景行的领带,不合时宜地又开始走神。
他学会的第一种领带打法就是打半温莎结,宋景行教的。
那时他转学到今州实验中学寄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所标榜素质教育的学校活动众多,那场校内音乐会就要求大家正装出席。
温澄照着视频,对着镜子七手八脚学打领带。
宋景行饶有兴趣地看名列前茅的优等生被一根布条闹得束手无策,笑够了,才舍得慢悠悠地走过来施以援手。
宋景行只给自己打过领带,不会面对面地教人。
所以他只能站在温澄身后,伸出两条手臂绕到身前来,以一种近似于环抱的姿势,捏着领带边演示边讲解。
那时温澄还在长个儿,跟宋景行差了小半个头,宋景行的气息落在他的头顶耳后,一呼一吸间,带着少年的心起起落落……
温澄再次回过神来,是宋景行开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