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沉默。
郁娘子缓了缓气,轻声道:“此刻天色渐晚,恐雪落难行,回家去吧。若是晚了,老太太该担心了。”
江策问她:“那您呢?”
她只是道:“回家去吧。。。。。。”
江策过来的时候,早已做好了准备。
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这样了。
如今听见这些话,可还是觉得眼酸,他又问了一句:“难道,这里不算我的家吗?”
可连冷淡回答也没有了,静得只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声音。
江策压下自己翻涌的情绪,复又露出笑,放下木盒与梅花。
他撩袍跪地,恭恭敬敬地伏地叩拜。
“我知这两日是外祖的祭日,上京前已往外祖家送了祭礼。这是我抄的经文,梅园的梅花开了不少,我折了些来。。。。。。等您好了,我再来看您。”
言罢,他起身出去。
“年关将至,你兄长道卿不在,府中事务繁杂忙碌。倘若是无事,也不必来这儿。”
江策抬起的脚一顿,身形微颤,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快步跨出了门。
他把情绪一压,匆匆道。
“知道了。”
他一走,兰溪湿了眼眶,只叹气道:“您又何必如此伤他的心?”
“不看见还好,一看见,就又要想起那些人那些事来。”郁娘子怔然,她喃喃低语,“你瞧他,是不是和他父亲越来越像了?”
兰溪没说什么,取了木盒与梅花来,坐在郁娘子榻边:“瞧这梅花,还是你最喜欢的绿萼白梅呢。”
那一年,她说白梅好看,小小的孩童就在借幽亭旁种了数株。
兰溪抚上她的肩:“二郎小小年纪丧父,你又常年不在,他何处不可怜?”
郁娘子却道:“他亲长尚在,有朋友,有兄姊,有老师。衣食住行,诗书礼乐,从未短缺过。并不欠缺什么。。。。。。”
兰溪道:“可父母,终究是父母,不是其他人其他物可以替代的呀?”
“别说了。”郁娘子别过脸埋入枕间,失手拂落了梅花与木盒。木盒掷地声沉闷,里头的经文纸页翻落一地。
经文底下是一本书,兰溪拿起来,书籍泛黄古旧。
“你一直在寻《幽兰调》的琴谱,在这儿呢。”
“小郎君,是个多好的孩子。”
她愈发悲痛,蜷起身,掩面长泣。
“别说了。。。。。。”
“别说了。。。。。。”
窗外朔风猎猎作响,修竹随风摇动,最后承受不住,生生断裂,枝叶上的积雪随风而落。
僧人扫去积雪,露出青灰地砖。
薛婵搁下笔,初桃将泥炉上清茶倒入茶盏。
“姑娘画久了仔细手冷,喝杯热茶暖暖身。”
薛婵接过,茶汤热而不烫,一盏下去浑身都暖了起来。
她走到窗边,积香寺的墙瓦掩映在纷白雪中,只露了几点朱红褚黄。
将近傍晚时分,落日缀在枝头,从小花窗透进来满墙余晖光影,在青灰的地砖上碎成了一片金。
薛婵问道:“都奉好了吗?”
云生点点头,取了件较厚的外衫替她穿上:“都已经做好了,我也让人准备的东西都在廊下。”
薛婵将书案上那幅墨迹已干的《雪竹戏禽》卷起来递给初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