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醉眼朦胧地抬头,骤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混沌的眼珠费力地转动着,几息后才对焦,“老弟!你怎么躲在这?”
苏渔扫过他虚浮的下盘,“赵兄好利落,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赵六浑不觉讽,一把推开身边花娘,踉跄着朝她扑来,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她,“走!陪哥哥再喝三巡——”
那掌心汗湿油腻,拽起她就往楼下拉去。
“免了。。。。。。”
苏渔扭着手腕想甩开,但这厮醉中蛮力陡生,不管不顾拽着她便往下拖,竟硬生生将她“提”了下去。
“我正愁没个痛快人说话!”
醉花楼的大堂丝毫没被三楼影响,一片歌舞升平。
舞姬赤足踏过猩红毡毯,足尖金铃乱响。歌姬琵琶弦上滚着《月儿高》,却压不住席间各种喧嚣。
有客赤着上身放声高歌,曲未成调,先被妓子衔了荔枝堵住嘴;牡丹台上爆出阵阵喝彩,原是嫖客掷出汗巾正砸中了舞娘的雪脯,那舞娘媚眼如丝,将汗巾塞进抹胸,喝彩声反倒更烈了。
好一片众生癫狂相。
赵六将苏渔按在一张桌旁,桌上杯盘狼藉,也不知是谁喝剩的。他拎着酒壶硬塞到她手中,眼睛赤红,“喝!给小爷喝!”
苏渔放下酒杯,抬手擦掉满脸的唾沫星子,“赵兄可知郑公子在何处?”
“郑公子?”
赵六打了个酒嗝,他眼神发直,木木地想了半晌,才勉强从记忆中捞起这个人。
他赫然将酒杯砸在案上,震得杯碗叮当乱跳,“这孙子!明明说好他做东,竟脚底抹油先溜了!”
正怒骂间,几个嬉闹的醉汉推搡着撞来,一个小丫鬟躲避不及,直直地朝地面栽去!
赵六混浊的醉眼瞬间被点亮,他淫。笑着站起,张开了臂膀,咧着嘴便要去搂那丫鬟的细腰,“小心肝儿莫怕!”。
苏渔无声无息地从桌下探出一只脚,猛地一勾——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赵六肥硕的身躯结结实实地砸向地面,摔得四仰八叉,白花花的肚皮弹了两下,引来四下一片哄笑。
苏渔上前揽住那丫鬟,扶她站稳,“当心别摔着了。”
*
沈雪枝骤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扶住肩头,那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有压迫感,又稳住了踉跄的身形。
鼻尖赫然闯入一缕极淡的冷香,在这乌烟瘴气的酒气中,显得格外清冽。
她惊愕地抬头。
那是一双沉静的眸子,目光中竟似藏着隐隐的关切。
她有些诧异。
此时自己不过是个粗使丫鬟,这人却伸手相扶,要么毫无门第之见,要么是个心性纯善之人。
目光扫过对方的脸,这少年脚蹬布靴,一袭华丽的孔雀蓝织金锦袍,两颗鸽血宝石镶在貔貅目上,那布料在行走时泛着流光,艳得近乎俗气,活似戏台上伶人的行头。
而他的腰带和胫衣却是清一色的素白。
十分。。。。。有趣的搭配。
少年头上仅有一根木簪,尖端还带着毛刺,活像是才从哪个柴堆中随手拾来的。
这个时代稍微有点地位的男子皆以玉冠束发,偏此人仅用一根木头别着,寒酸得有些扎眼。
他那身长衫一看便价值不菲,可除了这件华贵得近乎浮夸的锦袍,此人周身上下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敷衍。
啧,如此割裂的审美,简直。。。。。。
精分得有趣!
沈雪枝再朝他的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