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道,“殿下乃人上人,纵是博弈,自然也是挑最好的投。”
祝无咎凤眸微挑,“哦?你竟如此了解孤?”
她抬眸,眼底映出烛火的颤栗,“初见殿下时,小人便莫名地觉得熟悉。”
万谤可御,一媚难防。
世人只见他恣意张狂,畏他如虎狼,厌他似蛇蝎,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那份深藏心底的。。。。。。自我厌弃。
说到底,他是个很缺爱的人。
祝无咎的眉峰极细微地动了一下,眼底似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几息后,男人眼底的那抹嗜血逐渐散开,慢慢变成一种奇异的、近乎兴奋的幽光。
他微微倾身,死死地盯着少年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穿透力:“记住你今日的话,苏渔…”
他慢慢念出她的名字,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独有的气息。
“你今日赢走的可不止外面那条贱命,而是孤的一个人情,说不定哪日,孤便要找你讨回。”
话音落下,他轻轻笑了笑,良久沉默后,他扬声道,“把人带进来。”
几息后,鬼一押着五花大绑的石大夯走进帐中。石大夯口中塞着厚厚的布条,被绳索勒得动弹不得。他浑身已被冷汗浸透,每走一步,地上便拖出深深的血痕,显然刚刚被用过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与灰尘混合的味道。
石大夯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在苏渔身上,他将她迅速扫了一眼,似在确定她是否受伤。
苏渔呼吸一滞,若非为了救她,他怎会遭此折磨。
瞥见二人目色往来,祝无咎神色陡然沉下,“把他扔出去。”
鬼一应声上前,他麻利地割断绳索,石大夯重重栽倒在地,发出"砰"的闷响,震得尘土飞扬。鬼一反剪他手臂,粗暴地将人拖向门外,双脚在青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祝无咎朝身后挥了挥手。
鬼二从一片阴影中走了出来,冲苏渔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渔这才反应过来,她可以走了。
自己竟从这疯王手中全身而退了。
她撑着有些麻木的膝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脊背绷得笔直,她一步一步地后退,头顶那道火辣辣的视线如芒刺背,穿透衣衫,渗入骨髓。
直到退出门外,厚重的门帘隔绝了那道令人窒息的身影,她才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地跑起来。
她发足狂奔,耳畔风声呼啸,衣袂翻飞,心口擂鼓般地震动!
……
营房内,男人目光久久地落在碎裂的骰盅上,半晌未动。
跳跃的火光将他的侧脸映在墙壁上,明暗交错,勾勒出深峻的线条。
一丝极难察觉的弧度在他唇角悄然浮现,像猎人意外发现猛兽踪迹时兴奋的神情。
方才少年满嘴谎言,他心底明镜似的。
这世间众生谁不是以谎为帛,缝补着各自支离的皮囊?
有人补衣冠,有人缀体面。
旁人欺诳,他必让此人血溅三尺。
独这少年,他周身似笼了层雾障,叫人看不真切。
如此遮遮掩掩,必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反叫他生出无穷的探究之欲。
就好似偶得一个秘宝,虽用坚硬的外壳遮掩着,他却偏要撬开那壳,打开瞧个分明,里面究竟装了个什么天工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