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坚定而有力的怀抱,庇护了所有的人类。
地面上亦是如此。
在暴雨中痛哭的人们,都看到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不知从哪里破土而出的巨树,比地平线还要辽阔,它不断生长着,洪水也成了它的养分,积水退去,地面开始干涸。
枝叶葱郁,像是厚重的云层,将连绵不绝的暴雨,重新压回天空。
树刺破天幕、缝补天幕、组成天幕。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树叶不是绿色,而是金色,耀眼得像是太阳。
在树影婆娑里,第一天的日出带来第一缕日光,洒在地上。
创世的第一天。
神说,要有光。
当第一缕阳光重归大地。
地面之下。
戚言州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生命之树的树干。
祂明知道什么也不会有,鹿丘白被吞噬后什么也不会剩下,却还是心存侥幸,希望能够触碰到鹿丘白的温度,哪怕只是一点点。
粗糙的树皮擦痛了祂的掌心,戚言州很奇怪,祂是污染体,皮糙肉厚,怎么会因为区区树皮,就感到疼痛?
祂不相信。
祂将手掌移回树根处,再一次从下往上抚摸着生命之树。
这一次,疼痛更加剧烈,好像有看不见的荆棘扎穿了祂的手掌,痛得手臂微微颤抖。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戚言州茫然地眨了眨眼。
一滴水随着这一动作滴在祂的触手上。
戚言州低下头,又是一滴水滴落下来。
下雨了么?
祂摊开手掌,掌心并没有接到水滴。
是啊,祂想,鹿丘白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太阳,现在雨霁初晴,又哪里还会有水落下?
想通了这一点,水滴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激烈地滴落。
啪嗒,啪嗒,啪嗒。
不止是触手了,就连祂的唇瓣也感知到这股咸涩的味道。
戚言州恍惚地摸了摸唇瓣。
一片湿润。
祂继续向上摸,脸颊早就被打湿了,指尖触碰到眼角,像被烫到了似的一颤。
——水滴正是从这里流下来的。
祂在流泪。
污染体在流泪。
戚言州想起鹿丘白最后落下的那滴眼泪,那分明是告别,是祂的小鹿终于彻底地抛弃了祂。
可偏偏那滴眼泪,好像彻底抹去了祂作为污染体的本能,让祂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人类。
是爱,是诅咒。
戚言州抱紧了生命之树的躯干,触手也都缠上去,从旁人的视角来看,祂现在的动作很是滑稽,可戚言州不想放手。
祂的主人、兄长、爱人,正在那里,这里是他的埋骨地,祂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污染体永恒的生命也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