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哈米吉多顿的路上,多出一棵柳树。
郁郁葱葱,就连污染之水也无法渗透,像一双有力的臂膀,护住了树下那个泪流满面的青年。
青年紧紧抱着树干,脸色惨无人像的白,他不断抽搐着,好像浑身上下都在承受钻心的剧痛。
“…哥…好痛啊…真的好痛…”
…
命令下达以后,鹿丘白就再难忍受,扭头就走。
他没有勇气也没有时间,哪怕他的战友就要放弃生命,他却不能再回头看他们一眼。
无论是谁。
他这一路上,总是在失去,总是无法好好道别。
最开始是鹿林和秦夜舟,然后是苏衔青,黎漾…
现在又轮到了莫容柳。
死亡就像轮盘,指针挺在哪里,死亡就会落在哪里。
他的亲人、朋友、战友。
他甚至不能和他们说一声“再见”!连一声“再见”都没有时间说。
鹿丘白想起,最开始加入收容所时,黎漾告诉他,成为收容者,意味着接受了终会到来的死亡。
收容者不畏惧死亡。
但当死亡真的来临,未必能从容不迫。
收容者尚且如此,鹿丘白无法想象伯特利之外已经成为怎样的人间炼狱。
鹿丘白忍不住想,难道他拼尽全力找到真相,就是为了迎接更多死亡的么?
难道他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见证人类的终末的么?
——终于,哈米吉多顿的废墟出现在眼前。
他们离开时只花了几分钟,返回时却用了近乎一个小时。
为了躲避大洪水,他们狼狈不堪,损失惨重,早被挫了士气。
地面已经有了积水,戚言州泡进污染里,触手拎起吱哇乱叫的收容者,双手却将鹿丘白抱在怀里,像一艘摆渡船,尽心尽力地往返。
祂的触手在污染里也起了脓疮,鼓出黑色的包,鹿丘白心里不忍,抱着祂连连道歉。
戚言州眨眨眼:“不要道歉。”
又顿了顿:“要亲我。”
鹿丘白抱着祂的脸就亲上去,亲得大章鱼舒服得眯起眼,把收容者齐齐甩在地上,触手在身后开花。
“我受够了,”【博士】在一旁冷冰冰出声,“在哈米吉多顿你还不是这样的,【疗愈师】,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这只章鱼只是单相思。”
戚言州肉眼可见地委屈了:“真的?”
鹿丘白对他不分时间地点挑拨小情侣关系的行为表示了鄙夷,踮起脚亲了亲戚言州的鼻尖:“人是会变的。”
他不能欺骗戚言州,在哈米吉多顿,他更多的是将他视作羁绊极深的亲人,而非能够发展为亲密关系的恋人。
没有办法,那个时候祂还太小了,鹿丘白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但从哈米吉多顿出来后,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小章鱼,已经爱了他这么久。
他紧了紧握住戚言州的手,眼里是无尽的感慨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