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带上斗笠招呼卫队离去了。行刑台上只留下一口笼子,雨水不断冲刷着竹笼缝隙,上面盖着一块黑布。崔吉走上前去抖着手揭开,其中只有一颗孤零零的头颅。
暴雨从两人头顶倾泻而下,将世间万物隔绝在外,无言地冲刷着苍穹与人世。解脱的魂灵抛却了一切忧惧与痛苦,缓缓地飘向远方,如同一片云随风而散。
崔吉从笼中珍而重之地抱出那颗头,牢牢地捂在胸口上,却猛然跪倒在滂沱的雨幕里,躬着脊背几乎触到地面,在漫天的大雨里放声痛哭。
“为什么?”崔吉嘶哑着嗓子,不知道是在对着什么人,或者是对着渺茫的天幕,声嘶力竭地发问,“为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
阎止的脸颊上淌满了雨水和泪水,跪在他的对面,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崔吉忽然直起身,扬手把自己的官帽扯下来,狠狠地掷在泥泞的雨水中:“公理不存,天道不容,我在朝为官到底有什么意义?他救了我,就是为了让我留在这种地方吗?这样的朝堂,我崔吉留下又有什么用!”
“崔博士,”阎止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泪水流得满脸都是,与铺天的大雨融在一起,“正因朝局泥沙俱下,你我才不能后退!我在这片土地上失去了我的父母,我的养父,我的弟弟。可若你我都心生畏惧,又还有谁,会为故去的英灵去要公道!”
“是我的错……”崔吉佝偻着身体,哽咽难言,像是要为怀里的人挡雨,“户部闭门不出,我一直以为偏安一隅便能保全自身,但我太天真了,我岂止是错得离谱。乱流之下,想要保住在乎的人,唯有将刀刃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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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阅霜同学杀青~来一个片场小段子
章阅霜脱了头套,靠在椅背上缓情绪,头套真的有点闷热。崔吉已经换下了戏服,过来找他,眼角犹带微红。
“怎么了?”章阅霜戴着平光眼镜抬头,眼前人他从小看到大,不记得是何时长成了如今英俊的模样,笑问道,“又要糖吃?”
崔吉没有回话,走到他面前忽然俯身,眸色深深地凝着他:“哥,河畔新开了酒吧,去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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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
京城来的小太监坐在外屋品茶,幽静的雪芽香气缓缓散开,娇嫩优雅,让人全然不知数里之外,便是黄沙与血腥交锋的战场。
裴应麟从屋里走出来,拿了半锭金子塞在这小太监手里,笑道:“大人一路来兖州舟车劳顿,实在辛苦。殿下安排了汤浴美食,特为大人接风,早就布置妥当了,请。”
“不敢当,”小太监将金子揣进袖子里,却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师父管得严,要是知道在外耽搁,回去少不了一顿狠教训。瑞王殿下既已接旨,还请处理妥当早日回返。臣不便久留,先行告退了。”
窗外车马声渐远,裴应麟回到屋里,看了一眼桌上金灿灿的旨意。
当日章阅霜被带上金殿受审,诤言怒骂满朝皆知,死讯更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朝中众臣虽静默无声,私下的暗流涌动却愈演愈烈。次日还没开朝,奏折便如雪片一般堆在了金殿的案上。
但令皇上意外的是,要求开审兖州案的人并不多,朝臣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调转话锋,纷纷指责萧临彻在兖州毫无建树,纵容羯人祸乱。
皇上看罢不悦,点了几位重臣进宫议事。几人从晌午说到掌灯,御书房外寂静无声,接连不断的蝉声让盛夏的压抑与沉闷越来越难以忍受。
殿内的烛火添过不知多少轮,朱门终于开合。盛江海捧出金匣圣旨,召萧临彻即刻返回。
“是我小看章阅霜了,”萧临彻盯着那卷圣旨,“他竟然到最后也没有招认,反倒帮着阎凛川将了我一军。”
裴应麟立在榻边,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