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阅霜疲惫地合上眼睛。两封密信随着车队隐入黑夜与自由,他回身便被扣押在地,眼前是瑞王的袍角。重锤如雷霆般落下,将他困在斗室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兖州的日升与日落。
“真是小屁孩,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他微微睁开了眼,想要再看看崔吉,双目却渐渐地失了焦,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找不到人,却下意识地伸手向前摸索了两下,低声喃喃地说:“快走……快走吧,你管不了的。”
御书房里一片冷肃,窗外的蝉鸣声都停了下来,殿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皇上将一封折子用力地扔到堂中,连带着翡翠珠重重地磕在桌沿上,发出清脆的爆响。
“好,好得很,”皇上怒声训斥道,“这个章阅霜,朕之前错认了他,必要将他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阎止垂目看向地上的折子。章阅霜被押着正午进京,萧临彻的折子下午就到了。他先报了北关的军情,又将与羯人互通往来的罪责推到了章阅霜身上,连带牵扯出杨淮英的几项罪证,移花接木之法令人叹为观止。
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拿着供状,一时竟也难辨真假。
正因如此,章阅霜被发落刑部候审,皇上极为动怒,令任何人不得探望,他暂时无从知晓兖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在平王府还没有听完诊,宫里传召的旨意紧跟着便到了。锥心之恨盘亘在胸,而眼前危局迫在眉睫,已不容许他多想。
御书房里依然寂静无声。阎止出列捡了折子,递回给盛江海。
皇上的目光跟着落在他身上。阎止微微垂目,拱手沉着道:“陛下,臣夜审杨淮英已得证词,与瑞王所言大相径庭。臣以为,瑞王从未与杨淮英、贾守谦两人照面,应当不知兖州诸事,何来此‘真凭实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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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提到的所有中药相关的东西,“扶正为主、慎用攻伐”,“甘草要用蜂蜜炮制”,这两点是真的。其他纯属瞎编,大家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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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
御书房中众人皆缄默不言,一时只有皇上手中翡翠珠捻过哗啦哗啦的响声。他侧过身子,屈肘支在一旁的迎枕上,目光不辨喜怒,一直牢牢地盯着阎止,并不开口。
阎止假做不觉,拱手继续,声音稳当地说:“如瑞王所言,章阅霜若为先废太子后人,但常年长居与京城,久不与幽州、兖州来往,他依凭什么与羯人互通往来?瑞王并未给出证据。换而言之,如果瑞王手里有证据,却隐瞒着不上报,意欲何为?”
他停了停又道:“朝中诸事涉及先废太子之案,都当格外审慎而处。瑞王并不清楚兖州案件始末,却拿章阅霜的身世搅动朝堂。大案当前,朝中人人都在盯着这件事。瑞王无凭无据之所告,无异于搅乱案件审理。故若是以此为由便要开始杀人了,臣身为兖州一案主审,绝对不能同意!”
殿中白檀香徐徐而起,在众臣的袍袖间漫漫地飘拂过,殿中气氛随之沉静了下来。盛江海立在一侧,默默地抬眼看去。阎止一身银色世子常服,在殿中挺拔而立,犹见漓王当年当年风采。
他正想着,只听身侧啪嗒一声轻响,皇上把翡翠珠随手撂在了桌上,上身往椅子里一靠,拿起瑞王的折子又看了一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陛下,”阎止继续道,“更何况,兖州公案未定,此时传出去,会让众臣对当年的先废太子旧案起疑,与朝中安定也十分不利。还请陛下三思。”
皇上拿着折子又看了一会儿,半晌合起来扔在桌上,闭起眼睛揉着额角,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阎止道:“杨淮英昨夜刚刚招供,称当年旧案与羯人确有勾连,瞻平侯牵涉其中,他与田高明不过听人号令,旧案痼疾仍在京中。而且当年抄检先废太子时,也是瞻平侯亲赴兖州查抄收押。若留下什么活口,也该是他的罪过。臣奏请陛下,准许提审瞻平侯。”
皇上低头喝了一口浓茶,嫌味道苦,皱着眉头扔给盛江海。他把萧临彻的折子随手扔到桌子旁侧的公文堆里,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盯着他,仿佛能把人看个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