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宋缺熟记于心,但不可能让秦望野跟他吃一样的苦。
可就算宋缺尽量让旅途顺畅,有些麻烦仍旧不可避免。
例如抵达第三个小国时,他们刚下车就遭遇了抢。劫,对方是两个摩托仔,其中一个负责夺包,另一个在前方的电线杆旁边等着,宋缺反应迅猛,先一步扣紧包,对方扬起拳头就要砸,秦望野冷着脸从宋缺身侧踹来一脚,对面细竹竿似的身躯骤然后仰,没控制住地跌坐在地,又翻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
这力道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对方起身后捂着肚子,连滚带爬追上同伴的摩托,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周围群众热闹看完了,没事人一样继续脚下的路,民风如何一眼可见。
宋缺见秦望野脸色十分难看,安抚地接了句:“挺好的,这次没被抢。”
结果秦望野恨不能立刻追上那辆摩托。
“之前被抢怎么办?”
宋缺顿了顿,“身上还装了点钱,后面在码头搬了五天的货,工头人不错,没拖欠。”
这里经济落后,跟正常的文明社会有着明显的割裂,多数人都不知道固定工作是个什么概念,有活就干,没活躺平,实在揭不开锅了,再想办法维持生计,所以码头卸货基本日结工资。
“工头没嫌弃你瘦?”秦望野又问。
宋缺摇摇头:“要先卸三箱看看水平,我速度挺快的。”
靠海的地方就这么大,吃完饭,宋缺去换零钱,秦望野自己走到了卸货码头。
中午的时候路过,宋缺随意瞥了眼,说了句似乎没变化。
正值日落,海风开始猛烈,秦望野站在距离卸货码头不远的地方,衣服灌满空气,鼓囊一会儿,又被从另一个地方吹来的风一把抚平,紧紧贴身。
在这里干活,白天晒死傍晚冷死,本地人若非急着用钱,都不太愿意接。
秦望野看着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扛着木制大箱,上船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货物在肩头危险一晃,差点儿滚下来,他配合着歪头躬身,及时扶住,依旧惹得不远处的工头破口大骂。
秦望野移开视线没再看。
这地儿给邵符光扔来,怕是三分钟就要投海重开。
旁边有人抽烟,秦望野走过去递钱要了一根,对方接过钱币再三查看,神色惊讶,好像不明白只是一根烟秦望野怎么给了这么多。
烟雾入肺,难言的苦涩。
秦望野说不明白,你看,他再想代入宋缺的过往,也是远远不够的,他随手给出的钱令寻常人不解,他不懂底层人物的生活,只能心疼宋缺曾经在这里卖力卸货,也许也站不稳,也被工头骂过,秦望野极尽躬身想要探寻的东西,是地面哪怕裂开的一条缝,都被他与生俱来的富贵遮掩住了。
秦望野五脏搅紧,喉咙堵塞到连一口烟都再难吸进去。
行路难,可就是这样一条路,宋缺硬是一步步走到了他跟前。
烟头快要烧尽的时候,被人拿走。
宋缺回去没找到秦望野,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
他们并排站立,宋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卸货码头,没太大触动。
他走过的路太多,这不过是其中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