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太傅。”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开口,“小的瞧着,领头之人好像是蔺太傅。”
“太傅?”褚元恕愣在原地,“太傅的眼疾好了?”
小太监也不知道,只是又磕了个头,“陛下,宫门那边还说……说、说他们快顶不住了。”
这下殿上炸开了锅,若是让这三千学生挤破了宫门,朝廷的脸面往哪搁?
魏言征见状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学生们个个手无寸铁,万万不能与之起冲突,此事若是闹大了,怕是不好看。”
不好看!褚元恕当然知道不好看!自从听见了“太傅”二字,他的眼皮子就一直跳,此事褚元祯定有参与!想到这里,他偏头看向一侧,却见褚元祯也是一脸茫然,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褚元祯确实不知情,甚至乍听消息时也吓了一跳。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同蔺宁说过“放手去做”,却没想到蔺宁当真是一点儿没收着。
“事已至此,不如先派禁军前去。”王昰突然说道:“学生们的嘴皮子再厉害,本质上还是读书人,见到真刀真枪定会害怕,派禁军去最为稳妥,也最为方便。”
“不可。”褚元恕来回踱步,“国子监的学生来日皆是朝中脊梁,他们做什么,地方上的儒生就跟着做什么,这是一块动不得的烫手山芋。今日,若是派了禁军前去,来日,朕就得被儒生们的吐沫星子淹死。”
“那怎么办?”王昰问道:“这近百号人,就这么等着?不下朝了?”
“你急什么?”褚元恕道:“学生们将矛头对着你,你便打起了禁军的主意,倒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你心里在想什么,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吗?你既求着让朕为你做主,那便等着。刚下过雨,地面湿热,学生们坚持不了多久,等日头高些,他们耐不住,自然就散了。”
褚元恕一锤定音,没人再敢说话了。
此时早就过了平日里下朝的时辰,无处可去的大臣们你看着我、我看着我,纵使心里揣着万般不愿,也只能尴尬地杵在殿中。
褚元恕环视一周,最后望向褚元祯,“五弟,你随朕来。”
殿后的旁屋里燃着香,门外还有专人把守,是个会话的好地方。褚元恕掩上屋门,开门见山地问道:“这里没有旁人,你同朕说句实话,此事你知不知情?”
“不知情。”褚元祯语气诚恳,“此事,臣弟真的不知情。”
褚元恕围着桌案转了一圈,“他——他是疯了吗?他以为自己是谁?区区一个冒牌货,朕现在就能戳破他的身份!”
“你不能。”褚元祯沉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会相信你说的话,百官也会以为他们的皇帝狗急跳墙,找了个拙劣的理由来平息事端。人们只相信自己的双眼看到的东西,在他们眼里蔺宁就是当朝太傅,是国子监祭酒,是天下儒生的榜样。”
“所以你们二人早有预谋。”褚元恕一掌拍在桌上,“他的眼睛早就好了,却一直告病不上朝。你们背着朕,暗地里拉拢顾本青,又借内阁的手让朕注意到富阳一事,最后再把杨儇带到朕的面前,这一步一步当真是谋无遗策!不愧是你啊褚元祯,难怪人们都说你才是做皇帝的好料子!”
“冤枉呢。”褚元祯面色不改,“臣弟为了他的一双眼睛可谓煞费苦心,这眼睛却是今早突然好的,若不是着急上朝脱不开身,臣弟定要在城中酒楼摆上几桌,好好地庆祝庆祝。”
兄弟二人针锋相对,一个向来稳重自持,此时却露出了獠牙;另一个曾恣意张扬,此时却学会了收敛。
良久,褚元恕松缓了神色,“也罢,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
“那陛下的意思是——”褚元祯低下头,又变回了贤臣模样,“此事不管了,由着他们去?”
“当然不是。”褚元恕走到桌后坐下,“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其实不难解,症结就出在蔺宁身上,若非他带着学生闹事,百官怎会被困在这里?子宁,如今他是你的枕边人,你的话他肯定是听得。”
“陛下想让臣弟前去。”褚元祯微微抬眸,“臣弟去,能做什么呢?”
“你劝劝他,早些带着学生们回去,堵在宫门口算什么事?若是能让学生们就此作罢,你们先前那些旧账,朕也一概不追究了。”褚元恕顿了顿,“说到底是你床榻上的人,怎么不算是你的家事呢,朕不好插手,但这规劝内子么,乃是大丈夫之责,这点魄力你总要有的。”
“那真是为难了。”褚元祯嘴角含着笑,“不怕陛下笑话,臣弟实则……惧内呐。”
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