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自己用淡然的声音回应,甚至条件反射地给出一个微笑。
陈锦和恭敬地弯下身子,将手垫在门框处,依旧举着长伞,她把她的手递出去,指尖被握住,然后松开,径直向前走去,伞面在头顶追随,笼罩地不偏不倚,随后乔安娜去停车,崔安然习惯而自然地享受着这种服务。
他害怕她,乔安娜害怕她。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未知才会带来恐惧。
她什么都不能说。
雨已经很小了,细雨如针,密密麻麻地斜织着,水珠从缎面滑过,在地上溅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高跟鞋踩在浅浅的水洼中,这里的建筑很有特色,十分有设计感,看得出所有者品味不俗,崔安然此前只来过这里一次,而且是晚上,并没有细看。
这里是陆总的产业,几个月前,她在这里重新遇见了贺清池。
那天没有下雨,贺清池的态度和地面一样干涩。
陈锦和自然也能想起这番渊源,没有避讳,在崔安然身后半步跟着向前走,说道:“陆总这次受谢家的压力很大,老谢总亲自给他打电话,清池一定会被解约。”
崔安然浅浅点头:“我会和陆鸣东谈好的,你放心。”
陈锦和又道:“我们可以给新戏专门成立公司,我当法人,但是我毕竟还在陆总的公司,台前不能出面太过,不然不好和谢家交代。”
“好,我知道了,我有人选。”
“还有一件事,清池原本交代我谁都不要说……”
陈锦和很有技巧性的停顿,崔安然也停下来转头:“你想要什么。”
“安娜一定要是新戏的唯一女主角,保证戏份,本子不能改,无论后续有什么变化,加入什么新的投资人,这一点都要保证。”
“你是个好经纪人,只可惜有点偏心。”崔安然笑了笑,“好,我可以向你保证。”
于是陈锦和道:“贺琳有一笔婚前财产,交由基金会打理,一直由冯叙白代为保管,但受益人是清池,他打算拿这笔钱来投,这样就能绕过谢家。”
“贺阿姨的婚前财产为什么能绕过谢家。”崔安然有些不解地重复一遍,“谢青彦会不知道吗?”
“据我所知,小谢总不知道。”
平地一声惊雷,在崔安然心中炸开,她咬住牙关,谨慎地吐出一口气,维持住平静的神色:“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了。”
“当然。”
对陈锦和的这句提醒纯属多此一举,这其实是崔安然慌乱的表现,一时之间,无数困惑揭开,无数困惑袭来,一些认知被推翻被颠覆,一些选择被动摇被质疑,一些词句印刻在脑海中,白底黑字,却鲜明得刺眼。
在瑞士,阿尔卑斯山脉之中,二十多年前,贺琳在稿纸上写下对未来的憧憬和希冀:我有一笔钱,还有一个好点子,orson,而你有无与伦比的才华,我们会和我们的孩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的孩子”——崔安然一直认为这是一句虚指,因为前面的篇幅都是贺琳在描绘她脑内的想法和故事,所以她想这是指贺琳的演绎事业,某个他们共同创作的故事,又或者是梦想或者什么之类,她没想过这有可能是一个实指……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实指呢?
那么当年的真相可能远远比她现在所了解到的要复杂,她不敢想象贺清池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
但……崔安然稳住心神,朝远远奔来的乔安娜张开手臂,乔安娜笑着亲热地搂了过来:“我帮你确认过啦安然,陆总就在最里间。”
崔安然点点头,同乔安娜挨在一起迈开脚步。
解决当下最为重要,然后是过去。
过去同样重要。
??51你想听听这个故事吗
上次崔安然来的是陆家位于五楼的高端私人会所,这次是一楼,整层都是办公室,这层的装修风格朴素平凡,采用非常柔和的间接照明,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房门,墙面洁白,像一条隧道似的笔直向前。走廊尽头挂着一幅很抽象的艺术作品,画面内容是颜料、一大块颜料和另一大块颜料,画幅巨大,右侧的房门半开。乔安娜挽着崔安然的手臂,讲道:“搞不懂陆总挂这么一大块破布在门口干嘛。”崔安然道:“马克·罗斯科的作品,如果是原件的话,大概要3亿美元。”乔安娜夸张地大叫起来。她探头进了房间,食指曲起扣了扣门:“陆总,真的吗?”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旋转着调整方向面向她们,笑着对乔安娜道:“你要是当真,就直接搬走好了。”乔安娜眼睛一眨,拨了拨头发:“我可搬不动。”她把崔安然请进来,然后带上门,还不忘留下一句“拜拜”和一个飞吻。崔安然不等人请,隔着桌子径直在访客椅上坐下,笑道:“东哥,好久不见。”陆鸣东也笑:“是啊,有七八年了吧?”崔安然点头:“八年。”加州的留学圈并不大,彼此都打过照面,陆鸣东是南洋商会陆家的长子,崔安然进学校的时候陆鸣东正要毕业,不算熟,寒暄几句,大家说的都是客气话,陆鸣东没怎么变,从那时起就十分周全。悦然虽然市值可观,但不过就是一个公司,和陆家这种家族财团完全不是一个量级,陆家的南洋信托主体大多是海外资金,体量大自由度高风险承受度高,是企业梦寐以求的“钱袋子”和“金主”,崔安然当时刻意去结识陆鸣东,身份并不对等,但陆鸣东对人春风和煦,帮了她不少忙。认识贺清池,说起来也和陆鸣东有一点关系。这一点关系,成了崔安然站在这里的理由。崔安然道:“你时间宝贵,我该开门见山,东哥,我邀请你投资屹然。”“我以为你急着让安娜约我,是为了hazel,真让我意外。”一双桃花眼眨着笑了笑,陆鸣东说着意外,脸上的神情可是一点意外都没有。“我就是为了清池邀请你投资屹然。”陆鸣东仍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