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如此反馈,原本在品味着杯中最后一口cafeaulait的罗曼?罗兰险些毫不优雅地将这口咖啡笑喷出来。
是开心的笑。
“不,改写了小女孩命运的并不是这个给予面包的好心人,而是小女孩自己……能够说出这种有趣的话,看来小女孩之后很幸福啊,真好。”
说完这句有些莫名的话后,罗曼?罗兰整理了下衣服,微笑着起身,
“谢谢你的咖啡,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再见。”
……
走出咖啡馆没几步,罗曼?罗兰停下了脚步,侧转身,透过窗玻璃看着依旧独自坐在窗边的安娜。
和十年前见到时完全不一样了呢……
十年前——
那一年冬天,积压多年的动荡终于不可挽回地一触即发,俄罗斯国内局势大变天,从高官要员到平民百姓都经历了一波大洗礼,包括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kgb也是顷刻间解散,一切都变得混乱。
自从全球异能大战结束后便隐退云游的罗曼?罗兰在那个萧索的冬天途径了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小镇,那一天大雪纷飞,街道上空无一人,让这个寒冬看起来更加凄寒。
街边一个破旧的木头长椅上,雪已经积起了不薄的厚度,而椅子上安静地躺着一个金发少女。雪不断地落下,落在少女裹着的破旧的大衣上、落在少女那没有一丝生气的惨白的面庞上,一幅颇为凄美的画卷。
少女仿佛就要由这场大雪献上最后的送葬,无人问津地消融在这片洁白中。
面对如此场面,恻隐之心乃是人之常情,即使是超越者也一样,终究生而为人啊。罗曼?罗兰停下脚步,摘下头顶的帽子,微微躬身,并做着祈祷的手势。
愿这孤苦的灵魂能在上帝的怀抱中得到安息……
“……我没死。”
突然响起一道平静无波却在这寂静的雪天显得格外空灵的声音,伴随着少女缓缓睁开的眼睛。
顿时惊得罗曼?罗兰下意识连飚一串法语平复自己受到了冲击的小心脏,看向这个突然“诈尸”的少女,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止住了……因为少女眼中的神采一时间令他怔然。
那是一双毫无光泽的眼眸,充斥着极致的迷茫混沌与极致的空白虚无,已然从这个世界剥离一般。仿佛她真的就此被这场大雪、被这个寒冬带走,也是完全无所谓的事情。
而且,他的异能有从这个少女身上感应到……
“要吃点面包吗?我请你。”
很狭小的一家面包店,这个镇子上一对儿有法国血统的夫妻开的,店里没有设桌椅,买好面包的二人便站在店前的屋檐下开吃。
罗曼?罗兰一边吃着自己买的可颂,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正在机械性地啃着根法棍的金发少女,少女的个头才堪堪到他的肩膀。
原本他是打算买两个可颂的。这种大雪天,一手香甜绵软的可颂,另一手来杯法式热饮,才叫做享受。
然而这个小姑娘却指着面包店橱柜里的法棍说她要这个,还说什么这种面包像俄罗斯的大列巴,充饥又有嚼头。
开什么玩笑,这种毫无艺术性的大列巴怎么能和他们的法棍相比,法棍赛高!
索菲娅面无表情地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望着屋檐外这场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大雪。
其实吃什么她是无所谓的,甚至于如果不是这个路过的法国人把她叫起来吃面包,她真的会就此在这场大雪中逝去也说不定。
因为,她也不知道活着要干些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啊。
罗佳死在了东国边境的那场大雪中,临死前说了一串她难以理解的话,而她甚至无力将罗佳的尸体带回去,就这么把他留在了那片雪原里。
而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莫斯科后,却发现到处一片混乱,甚至连kgb都轰然解散了,她猝不及防地连最后的社会身份都失去了。
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无处可去,身边更是空无一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出了莫斯科城,四处游荡。
没有过去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自何处,之后给予了她数年“人生”的罗佳也不在了,而如今她更是孑然一身的孤魂,活着与否对她而言完全就是件无所谓的事情。
这样的生活很残酷吗?她不知道,除了呼吸还在继续、心脏还在跳动这种生理特征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如果在旁人眼中她活得很惨的话,那么好吧,她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为什么要请我吃面包?”
将一整根法棍消灭完后,从始至终一直沉默着的索菲娅终于开口,问向这个让她被动续命了的“好心人”。
“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吧,生活本身已经够苦涩了,如果能用给予他人的方式让彼此苦涩的生活都增添一些甜味,那也没什么不好。”
罗曼?罗兰一边继续细嚼慢咽着自己手里的可颂,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