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和自己对视:“的确,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无法反驳。于我而言,随着心走固然容易出问题,却也值得。代价,自然也付得起。”
想着想着,昏昏沉沉回到老家屋子,爸爸抬手一巴掌,妈妈摔倒在地,妈妈落了泪,眼神里满满委屈与不甘,却没有争辩还手。小魏乙宁哭喊着挡在妈妈面前,声嘶力竭:“不许打我妈!”
“奶奶希望我是男孩子!我是男孩子也可以保护妈妈!”
伯父魏高居高临下看着小魏乙宁:“乙宁,你从小就懂事,如果你爸妈离婚,你知道要跟谁吧?”
伯母袁晓红拉了她的手:“乙宁啊,你爸妈离婚苦的就是你了呀!你得劝劝你妈让她别跟你爸计较。”一边又和魏高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父爱则母静,母静则子安,子安则家和,家和万事兴。”
姥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见魏乙宁回来,眼角有笑意,拉着她写毛笔字,写下一个大大的“忍”。
老年痴呆的爷爷颤颤巍巍走到三轮车跟前,手臂颤抖却笑得开心:“爷爷带你去地里摘黄瓜。”
奶奶躺在棺材里,魏乙宁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放声大哭,默默垂泪一会儿就“恢复如初”,心里有些难受,但哭不出。旁边的孔雯锦一边哭着还要一边接待来人,小小年纪,左右逢源,不愧是她啊。
带着光环、一身魅力的孔雯锦洗过澡含羞带怯地走到自己面前,浴巾半遮半掩,魏乙宁抱起她,刚吻上她的唇。一颗头探过来,竟然是父亲魏远!
母亲跪地哭泣,父亲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大骂“不要脸”。吵吵闹闹间,魏高来了,阴沉:“乙宁,你没有胡闹的资格。”孔雯锦也未能幸免,魏高打她后彻底爆发:“你太让我失望了!”孔雯锦的衣服没有穿好,这一打摔到地上,浴巾敞开,春光乍泄,所有人都看到了。
“都别看!别看!”魏乙宁惊慌失措脱了自己衣服替她遮。情急之中,越发喘不过气,天旋地转,心率监测仪滴滴滴响起,病危通知,红色警报……
楼上“咚”地一声。魏乙宁被吓醒,惊魂未定,久久缓不过劲儿。
想起梦里情形,苦笑:“这种梦,还要梦一辈子么?”拿出日记本坐飘窗上。
[我对这份感情的态度并非无所谓,并非言听计从。但不知为何,心里这样想,做的时候却变成无所谓。我喜欢那姑娘,真心真意。多年的心魔梦魇也曾因她改善。随着她年龄增长,随着我身体渐弱,我知道,不能再粉饰太平,不能再沉溺了。我又退缩了。我在耽误她。分手,该吗?从心底抗拒吧,一说不能,二说,不愿。能解脱么?如果有选择,我想好好和她走下去。现在,我把主动权交给她,一切听她的。
以前,经常因为想到自己这辈子都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而郁郁寡欢,看到别人家庭和睦,看到别人结婚生子,总觉得凄凉。我是个悲观的人。可我又总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总相信,我会幸运。
可是啊,有些生活,过不了就是过不了。已经拥有的,算最好的吧?
曾经周姐说,取名王幺儿是她爷爷希望她夭折的意思。因为他们想用女儿的命换来一个男丁。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名字。那一刻,我对她的心疼达到顶峰,想拥抱、保护她,想让她开开心心,再没有那些苦难。
我从不敢想如果当初雯锦遇到坏人会怎么样。看《素媛》的时候,再看看还在写作业的她,庆幸很久很久。
周姐说,我给了雯锦第二次生命。听到这句话,我笑了。
她可能不知道她女儿多厉害吧?我不喜欢假设过去,但我深知,即使没有我,只要雯锦活着被普通家庭收养,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
两年补不完一个学期的理科,她随随便便听几句讲解就能举一反三牢牢掌握。她是天才,我是笨蛋。天才不需要励志,笨蛋没时间励志。好在我在初中种下的种子,经过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因为她,我愿意找一个借口努力,我考上高中考上大学,不够聪明用体力来补。我收养了她,老天给我记了功德,所以正正好好,只有那一年广电招退伍兵,让我赶上了。如果我晚当兵一年,如果我没有当兵,都不会有现在的编制。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有好运气。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没有这样的运气,存在“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我曾经也觉得自己很苦有过自杀行为。现在想想,的确幼稚了些,我比那么多人幸运、幸福太多,应该珍惜。无论这一切是因我自己本身还是因为那一个善举而改变,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下。
团圆,幸福。生活顺利,亲友安康。而我和她,会在一个美丽的地方,成家,立业,执子之手,白头如新。
作为一个大俗人盼望的、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我心里的结局。
人生无所谓幸与不幸,只是两种不同境遇的比较罢了。
再次把球踢出去。接球传球,甚至离开球场,我都无怨言。我给自己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和美花园。张毅恒曾经的房子,如今归在沈曼名下。原本不打算留在这个充满回忆的伤心地,无奈天不从人愿。一则收到医院调令可以回归原位,和美花园地处市中心闹区,与市医院相近;二则,茶几上放着两道杠的验孕棒与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化验单。沈曼跑到卫生间干呕半天,擦过嘴后靠着冰冷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