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纠缠的画面在眼前闪回。
西奥多醉倒的容颜在心底浮现。
还有那悬在他脖颈上,随时会反噬的圣剑十字架……
冰冷的夜风吹不散心头的灼热,却吹散了他眼中最后一丝迷茫。
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刺破地狱永夜般的天空,落在伊索冰冷的侧脸上时,他终于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抬起了头。
金色的眼瞳深处,所有混乱的风暴都已平息,沉淀出一种近乎悲壮的死寂与决绝。
他做出了决定。
西奥多可以继续做他想做的魔鬼,追逐他的自由,享受他的胜利。他不会再试图用规则,用力量,将西奥多拉回所谓正确的轨道。
而他自己……
伊索的目光投向远方翻滚的混沌深渊,又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之上。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那个注定的结局。
他会想办法,将那柄悬在西奥多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引向自己。
由他,来替西奥多,承受那最终的天启。
冷风吹过,拂起他鬓角的金发,他微微侧过头,仿佛还能感受到昨夜那个意外的,却如同钥匙般开启一切的吻的余温。
一丝极淡,极苦,却又带着某种奇异了然的弧度,在他紧抿的唇角缓缓漾开。
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凛冽的晨风中,只有自己听得见:
“我记起了那颗禁果的滋味,
theodore……”
西奥多享受早晨。
他卧室的窗户经过特殊的处理,能滤去地狱天空永恒的压抑,只留下相对柔和的光线。
当那第一缕不那么刺眼的光线穿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清晰的影子时,总能带给他一种奇异的宁静感,仿佛在喧嚣的永恒中捕捉到了一丝流动的瞬间。
此刻,他正微眯着眼睛,慵懒地注视着窗外,等待着那抹熟悉的,灰白的光线爬上窗棂。
然而,预想中的灰白并未如期而至。
一道远比晨曦更璀璨,更纯粹,带着无上神圣气息的光芒,毫无征兆地骤然降临,它像一柄燃烧的圣剑,瞬间劈开了寝殿的昏暗,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近乎刺目的白金光辉之中,那光芒如此强烈,如此熟悉,以至于西奥多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
光芒的源头在窗前凝聚。
六只巨大羽翼缓缓收敛,伊索的身影从中显现,如同神祇自光中降临,他金色的眼瞳在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深邃,不再是跌落泥泞时的死寂,而是恢复了往昔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似乎沉淀了更多难以言喻的东西。
西奥多放下手,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强光。
他看着眼前这个羽翼光辉尚未完全散去的,昔日的大天使长,脸上没有惊讶,他懒洋洋地呼出一口气。
“看来,你已经恢复了。”他的目光扫过那尚未完全收敛的神圣光辉,语气平淡。
“是在更早之前。”伊索坦诚,他声音平稳,羽翼的光芒彻底内敛,只留下一个穿着简单服饰的身影走进屋子里。
“哦?”西奥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他微微歪头,“那么,这是意味着你的蛰伏计划要宣告结束了?”
伊索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西奥多更近了些。
“没有争斗,theodore”伊索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带着一种近乎请求的意味,“只是……希望你能暂时原谅我一段时间。”
“原谅?”
“已经快到圣诞节了,不是么?”伊索的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落起了雪。
西奥多笑了。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
西奥多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抹真实的,灰白的晨曦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城堡最底层的塔尖。
他没有反驳,没有驱逐,甚至没有询问伊索留在魔窟的目的,像是一种无言的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