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先生?西西里先生!你走神了!”
一个带着职业化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的男性声音,强行将伊索的意识从燃烧的地狱边缘拽回。
白光褪去,视野清晰。
冰冷的不锈钢桌面,惨白的日光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的味道。几张清晰度极高的现场照片被摊开在桌面上,上面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和狼藉。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面容严肃的探员正隔着桌子看着他,手指敲了敲其中一张照片。
“你是第一现场的目击者,”探员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请集中注意力,你能从这些照片里辨认出凶手吗?”
伊索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些血腥的画面。
然后,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在其中一张拍摄到围观人群边缘的模糊照片里,一个熟悉得刻入骨髓的侧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伤了他的视网膜,张扬的红发,带着不羁弧度的嘴角,即使是在模糊的影像中,那双眼睛也仿佛穿透了相纸,带着嘲弄和深渊般的黑暗,直直地刺向他。
是西奥多。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身体似乎并不受他控制,他伸出手拿起了每张相片,拿起又放下。
最后,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仿佛被砂纸磨过。
“我,我不知道。”伊索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沙哑,完全陌生的声音。这声音空洞地回荡在冰冷的询问室里,与照片上那双深渊般的眼睛无声地对峙着。
暮色低垂,将警局灰暗的建筑涂抹上更深的阴影。
西奥多·诺亚,或者说,此刻通缉令上那个名叫“诺亚”的男人,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剪影,斜倚在警局斜对面廉价餐馆油腻的霓虹招牌旁。
空气中混杂着炸薯条的焦味和汽车尾气的辛辣,他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目光穿透街道的喧嚣,牢牢锁在警局那扇沉重的旋转门上。
门轴发出呻吟,伊索·西西里走了出来,他的眉宇间是挥之不散的阴郁,天使一向不喜欢和人长时间打交道。
西奥多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时机正好,他利落地转身,仿佛只是厌倦了等待,手指精准地向上掀开了连体衣兜帽的边缘。
阴影被短暂撕裂,一抹燃烧般的红发在昏黄的光线下骤然闪现,如同黑暗核心迸裂的火星,仅仅一瞬,兜帽落下,将他重新吞没,西奥多头也不回地拐进旁边那条狭窄,散发着垃圾腐臭的巷子。
他确信,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会捕捉到这抹致命的红色。
伊索会跟上来的。
伊索刚刚经过了一番审查,他不需要做什么,喉咙里就会发出应对的声音,但这也足够让他觉得厌烦,他需要见到西奥多。
当他从人满为患的地方走出去时,他确信那个身影就是西奥多。
他立即迈开脚步,追进了那条小巷。
光线瞬间被剥夺。
伊索的视线因光线的急剧转换而短暂失明,只有纯粹的黑暗将他吞噬。一种熟悉的,清冽如冬日森林的雪松香气,毫无征兆地侵入他的感官。
紧接着,一点微弱的,银色的光芒在他眼前摇曳,如同坠落的星辰。光芒的源头,是一个古朴的银质十字架吊坠。
“surprise。”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在十字架光芒的侧后方响起。
伊索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缩,视线终于艰难地聚焦。西奥多就懒洋洋地靠在拐角的砖墙上,兜帽下的脸在微光中半明半暗。而他含笑的眼睛,是这片混沌黑暗中唯一,最亮的光源,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伊索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那个男人呢?”这问题超越了职责,是深植于他存在的,带着毒刺的执念。
西奥多轻轻晃动着指尖的十字架,银光在伊索紧绷的脸上跳跃:“现在是新的故事,aesop。”
“你现在是西西里探员。”他向前倾身,声音低沉而危险,“我是诺亚,你可以这么叫我。”
“那个男人。”伊索的声音拔高,重复,“你和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