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盈抽回视线,含糊不清地应答:“嗯。”
常盈忽然无比庆幸自己此刻的脸颊被遮挡住了,不然他不敢想自己的表情会如何扭曲。
百里伏清又转回了身去,可那张脸却好似还在常盈面前晃悠似的。
那一刹那,常盈如同被打通任督二脉,汹涌的陌生的痛觉席卷了他。
那不是他期待的容颜。
但那又确实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那张脸上虽然有伤痕,可是那略带轻佻的眉毛、深邃平静的眼睛、总是微抿的嘴巴……那一切的一切看似陌生,可拼凑在一起,却又是无比清晰。
常盈心头砰砰直跳。
那不是李秋风,那是百里伏清。
常盈慢慢蹲了下去。
他看着百里伏清慢慢走远,他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就好像有个人在地下硬生生拽住了他的腿一样。
那个人是百里伏清。
那张脸是常盈死也忘记不了的一张脸。
一段记忆迅速冲破枷锁冒了出来。那也是一桩自己怎么死也忘记不了的事情。
在五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在天下人面前和百里伏清正式交手过一回,那也是此生,他们头一回这样正面交锋、公平比试。
那天的开始是自己出刀,百里伏清拔剑,最后的结局却是百里伏清的剑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常盈曾以为自己绝不会忘记那一天发生的任何一个细节。
反刍那天每一个痛苦的瞬间,都能让他更坚定,非要成为天下第一不可。
他虽然短暂忘记了,但好在还是想了起来:
他是如何被掌门临危授命,代替二哥挑战百里伏清。而明知自己高烧不退、状态不佳,却仍不死心,不愿放弃这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他自觉绝对不输百里伏清。
百里伏清刺中的那一剑,都不如盖棺定论的那一句:“你不配和我比”更让谢小九刺痛和难以忘怀。
仇敌的蔑视,才是世上最狠毒的毒药。
而后,他回了门派,按门规受罚,新伤未愈又挨了五十鞭,差点丧命。
他昏迷的七天七夜里,将一切都归罪于百里伏清。
如若那天自己赢了就好了,如若自己能再厉害一些就好了。
如若、如若、如若,谢小九设想了很多很多重演的机会,最后怪罪自己,不够努力。
现在想来,那一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谢小九在那一天只有必死的一个结局。
要么死在“手足”的陷害里,要么死在擂台上,要么死在掌门的鞭子下。
可祸害遗千年,他竟一一挺了过来。
常盈恍惚地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晃了晃他的肩,问他是什么人,坐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