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说:血缘这东西,从来不是捆绑住我们的绳索,是不是一个姓氏也好,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
我捏起一把灰烬,木屑混着焦土从指尖漏下去,又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烧得真干净。”
“也挺好。”五条悟歪了歪头,皮鞋碾过脚下的灰,“正好和过去干脆利落的道个别。”
这一带的住户十年里陆续搬走,住宅区渐渐空了,倒给当年极乐教徒的集会提供了方便。
院中那棵老樱树还在,只是早已枯萎。
白塬老宅也有一棵樱树,也是从这里移栽的。
小时候姐姐喜欢在树下铺野餐垫,说是等樱花开了可以做樱花糖吃。
结果等了很多年,这棵树只零星开过几朵花。
有一次我问她:“树都快死了,为什么还等啊?”
她正往我嘴里塞糖,含混着语气说:“有些东西不是靠开花才算活着呀。”
此刻五条悟正站在树底下,用指尖敲了敲最粗的那根枝干:“还没死透呢。”
我凑过去看,果然在焦黑的树皮缝隙里看到点嫩到发透的绿芽,风卷着灰烬从树底掠过,枝丫抖了抖,附和五条悟的话语。
它能忍得数年寒冬,又怎会惧一时大火。
从老宅到向阳花之家不算远,门口十几米外有家便利店,老板是位年过半百的老爷爷,推门进去时他竟认出了我,眼底浮现惊讶之色。
“你是向阳花之家的孩子吧?”他推了推老花镜,凑近打量片刻才退开,“让我想想……想想,对了,叫鸫,是吧?”
“嗯。”我从货架上拿了两包薄荷糖,递过几张日币。
“给多了,孩子。”他笑着摇头,“我记得你,一转眼长这么大了,小时候的你像个小萝卜丁,总躲在那个眯眯眼的男高中生身后,偷偷扒糖袋子,这我可没忘。”
“我不记得了。”我有点难为情地说。
“你这记性,还没我这老头子好。”他摇了摇头。
走出便利店,我塞给五条悟两颗薄荷糖。不过是最普通的工业糖精,裹着玻璃纸,连味道也不是真正薄荷的口感。
五条悟展开玻璃纸举到眼前,阳光透过糖纸折射出彩色的光,像林肯大教堂里彩绘玻璃窗的碎片。
五条悟捏着那两颗薄荷糖转了转,突然弯腰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冰凉地甜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点糖精的廉价味道。
“居然喜欢这种味道的糖果……”他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和甜味根本不沾边。”
我望着向阳花之家的方向,铁门腐蚀掉漆,院墙上的枫藤爬得比记忆里更高,几乎遮住了向阳花之家的门牌。
后院的东南角有座小礼堂,也是我们平日吃饭祷告的地方,许久无人打扫,阶梯石板缝里长着青苔,转角处有个半旧的小门,长宽大约一米五,那就是日常惩罚孩子们的‘禁闭室’。
回想起那本笔记中零碎的片段,一一和童年记忆吻合,如同两条拼接的铁轨在这一刻终于衔接。
“鸫第一次被惩罚,没反应。”
“该添置些蜡烛,不是没反应,是吓傻了……那间屋子太黑,他害怕。”
“算了,再换个院长,这个送公海。”
……
安玛的身影出现在小礼堂外,懒散的靠着墙,见我们走近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
安玛·莱斯利
五条悟无声念出这个名字,墨镜被他往上推了推,湛蓝的眼瞳明显带着被人摆了一道的不爽感,连带神情都有点不耐烦的意思。
他抬步要往里走时,安玛却伸臂拦住了他。
安玛:“让他们父子好好聊聊。”
“哈?”悟的指尖在她手臂上敲了下,示意她滚开:“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骗了我这么久啊安玛,你就半分不觉得羞愧?”
安玛没收回手,里面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正对着站着,相似的白桦色头发,同样浅淡的眸子。